房间里处处都是元宝的影子,好像来自过去的幽灵,用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他的脖颈。
他站在床柱前方,想起当时后背抵在冰凉木柱上的触感,想起元宝在他的面前跪下,将手指贴在他的腿间,隔着衣料抚弄时,传来的充满罪恶的温暖。
窗户紧闭着,日光透过门缝倾入室内,形成一条狭长的光带,从地板一直蔓延到墙面、穹顶,好似刀刃一样笔直,锋利,明亮,将他的心房劈作两半。一半冷如冰霜,一半燥如火海。
他站在光明照不到的黑暗深处,在一片晦色中,他仿佛看到元宝的双眸。元宝的瞳仁是灰色的,被他狭小的脸庞衬托得更加不起眼,使人联想到老鼠,蛇,青蛙,和一切躲藏在黑暗中的滑腻的东西。但那个时候,元宝的眸子不再灰暗,反倒在黑暗中泛起热烈的神采。
迟到的火焰在冰冷的房间里蔓延,忽地点燃他的思念。
方丈要他入世,初一要他救人,段长涯要他避险,木雪要他勿施滥善,宋云归要他争夺权位。
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好似墙壁一样挤压着他,他面壁苦修,借来三分佛性,而他的佛却独自步入火海,将他抛在冰冷的人间。这里无人知解他,只有元宝将他奉作神祗一般,承受他的关切,笃信他的话语,渴求他的拯救。
他们的命运早在冥冥之中便已系在一起,难解难分。
昨夜的情形不断在眼前重现,他在半梦半醒中拨开衣襟,将手指探进更深的地方,试图找回那燃烧一般火热的触感。
违背道行的罪恶感如烈火一般折磨着他,可他的心在痛楚之中竟生出几分快意,若是时间倒流回昨夜,他一定会做出不同的抉择。
他的余光瞥见元宝的旧衫,灰褐色的、剪裁宽松的衣衫摊放在椅子一角,沾满血污和泥浆,泛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看起来无比肮脏。可他像着了魔似的,将染血的衣服拿起,捂在脸上,堵住鼻孔和嘴巴,重重地嗅着。
刺鼻的味道钻进鼻子,好似一记拳头敲在脸上,将他从一片茫然中敲醒。
——一定要将元宝寻回。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手边的桌椅碰得摇晃,盛放点心的瓷盘从桌上跌落,昂贵精致的食物散落满地,泼上滚烫的茶水。他视若无睹,只是向外走,脚底踩过尖锐的渣滓,却像是全然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脚步是那么急迫,那么仓皇,足音落在耳朵里,仿佛来自于陌生人。
路过他身边的人被他的架势吓到,没有一个敢出声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