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赤怜应道。
南宫忧放下手中茶盏,起身一让,道:“那就由我带路吧。”
赤怜与段启昌恭敬别过,而后跟随南宫忧出门,再一次步入院中。
她的目光立刻落在马车上。
马车与方才别无二致,可她的心情却全然不同了。方才一番交涉尘埃落定,她心里的石头也总算落地,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在倦意的侵袭下,她的心思就像浸透油纸的水,不由得浮在脸上,脚步也不由得飘起来,急迫之情溢于言表。
她的脚步甚至赶超南宫忧,一直走到马车旁,在咫尺开外站定,侧耳聆听车中的声音。凭借精湛的耳功,她甚至可以听到金娥沉睡中发出的呼吸声,时起时落,缓慢而安详,犹如泉水一样抚过她干涸憔悴的心田。
她在心中暗暗道——金娥姐,很快你就能和小千团聚了。
她的心中满溢着欢喜,并未察觉来自背后的、意味深长的视线。
*
人间的规矩总是残酷无情,当一些人走在阳光下,另一些便注定留在黑暗中。
当金娥在马车中安眠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想到,她曾经居住的房间此刻已化作人间地狱。
地狱中涂满了火焰似的血光。映照在火光中的,有凶煞的恶鬼,也有受难的可怜虫。
但薛玉冠却渐渐分不清自己究竟属于哪一方。
这片地狱明明是他一手缔造的,此刻也仍旧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的神色并不从容,甚至正相反,他很焦躁,在房间里反复踱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咫尺外的拷打声使他愈发烦闷,他快步踱到窗边,将窗棱揭开一条缝,让冷风灌进喉咙,如此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好受一些。
透过窗棱,他看到血衣帮的喽啰还守在楼下,乖乖地依照他的吩咐,将四方街道看守严实。这些人还在等待他的指示。可他却没了主意,他费尽心机将柳红枫掳来,结果却与他的期待背道而驰。现在,俘虏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不论是杀掉还是放走,都难免留下后患。
从莺歌楼的方向远眺,并不能看到远处的海面,但他的耳畔却哗哗作响,仿佛能够听到海面上的涛声。
他恨极了这滔滔的水,若不是被困孤岛,他早就远离这片是非之地,放任柳红枫与段家互相撕咬,一同沉沦。他开始后悔踩了这趟浑水,他不过是在十年前做了一桩生意罢了,三千多个日夜过去,他为何还要被鬼魂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