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瑾虽然死了,但南宫忧还活着。
这些年来,平南世子一直与段氏交好,为天极门分忧解难,将段启昌视作真正的亲人一般对待。
段启昌的舌头打颤,在对方灼然的目光下,他再也无法圆出漂亮的谎言。的确如南宫瑾所说,方才死去的七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对他而言不过是缓兵之计,是他为安慰自己而做的徒劳的努力。他心底再清楚不过,到了最后一刻,为了救活长涯,他一定会将剑锋指向南宫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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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的念头好似蒲公英的种子,一旦扎根于土壤,便很难再剔除干净。
南宫瑾在段启昌身边蹲下,将对方颤抖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掰开。段启昌的心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几度试图抵抗,但每每触到南宫瑾冰凉的指尖,好容易聚拢的勇气便消散殆尽。
亡妻是段启昌十年来从不间断的噩梦,现在,噩梦化出形貌,站在他的眼前。就算是名誉天下的剑客,也敌不过鬼魂的侵蚀。
珍贵的药钵就这样落入鬼魂之手。
南宫瑾拿到药钵,嫌弃地看了一眼,而后转动手腕,将碗沿倾斜,好容易采集的五更血,新鲜调制的药方,八条无辜的人命,一线渺茫的希冀,就这样滴入地板,顺着木片的缝隙渗进孔洞。沿着纵横伸展的轮廓蔓开,一滴一滴地坠入走廊下方的泥土中,发出轻缓的声音。
“我早就猜到你心里的主意,所以我回来了,不如你再杀我一次吧,不要借助外人的力量,让我来拯救我们的长涯……”
南宫瑾的口吻变得异常温柔妩顺,消瘦的身子一软,往段启昌的怀抱里靠去,耳朵贴上对方的胸膛。
段启昌僵住了,直到南宫瑾的手指在他的臂膀上跃动,抚摸着上臂紧实的肌肉,而后徐徐向下滑去,经过手肘,手腕,手掌,指节,最后握住他的手,挪到腰间的佩剑上,握拢剑柄,缓缓抽出。
南宫瑾的鬓发泛着淡淡的槿花香气,然而身体却又透着一丝泥土的腥味,段启昌忽然想起,十年前,他曾在亡妻的坟冢旁边种下一株槿花,但花苗没能活过第一个春季便枯萎了。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副奇异的图景——槿花枯萎腐朽的枝叶渗入泥土,爬上她僵硬溃烂的身体,吸食她的髓液和血肉,历经十年岁月,终于在累累白骨上开出娇艳欲滴的鲜花。
冰凉的身体彻底蜷伏在段启昌的怀抱里。
段启昌并拢手指,收紧,缓缓地把佩剑提起。
“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