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造的谎言太多,他已然忘了如何交付真心。
若说段长涯蹉跎一生,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他花费十年光阴向段氏复仇,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
段长涯所淌下的泪,也在同一时刻湿润了他的眼眶。
他的脑袋随着四肢一起冻僵,不再转动,他只是凭借本能抬起手,向咫尺外的人探去。大约是被泪水灼烧的缘故,他的手掌不住颤抖,声音也是如此:“老天爷不肯奖励你,是他太没眼光。”
段长涯微微怔了一下,问道:“那你奖励我吗?”
柳红枫也愣住了,随即微微歪头,道:“可以啊。”
段长涯思虑片刻,又改口道:“但我要的并非奖励,只是报酬。”
柳红枫轻笑一声,道:“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他抿了抿冻僵的嘴唇,而后倾身向前,凑近咫尺外的脸庞。
下一刻,段长涯便捧住他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压下肩膀,消灭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距离。
他的脸颊被捧着,唇尖被骤然袭来的鲜明触感占据,再也无暇思考其他事。
过往的记忆好似倒灌的河水,不受控制地涌进他的脑海,莺歌楼的那一夜,他们也曾靠得如此之近,连呼吸都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那时候,他们的肌肤虽然贴在一起,心思却南辕北辙,但现在却不同了,交错的肋骨咯得生疼,埋在胸口下方的东西剧烈跃动着,发出怦怦的响声,渐渐踩上同样的节律,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绑住,共享同样的欢愉,同样的痛楚。
柳红枫闭上眼,允许自己迷失在黑暗中。
他的眼前似有火花迸溅,星辰散落,他仿佛脱离了病躯的束缚,挣脱了灼烧五脏六腑的折磨,飘得很高,很远,轻盈而自由。
他想,倘若这便是死前的光景,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虽然一败涂地,两手空空,但他至少抓住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