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噙着热泪,口吻却异常轻快,仿佛在邀请对方一同游山玩水,喝酒谈天,寻欢作乐。
段长涯点了点头,道:“好。”
柳红枫的眸子眨了眨,补充道:“最好带上一束槿花,我喜欢槿花的香味。”
段长涯答道:“好。”
然而,段长涯的手还悬在半空,还在徒劳地等候他的回应。
柳红枫一动也不敢动。
他怕一旦递出手,便再也无法收回,一旦将对方抓住,便再也不舍得松开。
毕竟他从小便目睹了残酷了死亡,那是乱坟岗的棺木,是满身的脓血,是丑陋枯萎的脸颊,是溃烂腐朽的手脚。
他的心里住着一个懦弱自私的野兽,恨不得用甜言蜜语将眼前人留在身边,抛却道义荣辱、家国天下,陪他一起躺入坟冢,化作泥土,不分彼此,永世缠绵。
但他不能这么做。
段长涯是注定要活在光芒下的。
他不敢触碰咫尺外的手,只能偷偷向前挪了一小步。
朝阳尚斜,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因着他的一小步,灰蒙蒙的影子末端终于贴在一处,模糊的边缘微微粘连,好似在亲吻似的。
他的余光瞥见影子的形状,于是缓慢扬起嘴角,满足地笑了,就像是真的尝到了唇边的温暖与甘甜。
然后,两条影子分开了。
段长涯撤回手臂,勒马转身,灰色粘连的部分被缰绳生生扯断。
决然远去的背影,像是将他的一部分魂魄也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