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鹤再次恭敬地一行礼,眼中划过一丝决然的义无反顾,闪动片刻,最终归于一片全然沉静。
待得下了早朝,沈惊鹤想到此次前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却是难以返京,当下脚步一转,就顺道撑起伞往长乐宫走去。
天上的乌云沉沉垂下,闷雷仿佛从人的脚底下震响,屋檐外织了密密麻麻一层雨帘,像是搬空了浩瀚四海之中的水。
皇后正捧着茶盏坐在正殿内,凝眸望着那幅花鸟画出神。流苏帷帐隐去了大半的落雨声,茗茶的香气混合在丝缕白烟中袅袅升腾,无端使安静的宫殿内呈现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看来前几日我给娘娘送来的这份礼,倒当真是送对了。”
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看着天色,这怕是才下了早朝,你怎么得空往我这儿来了?”见到沈惊鹤,皇后自是惊喜万分,迭声吩咐着侍女再添一盏香茗。
接过茶盏后,沈惊鹤落座于皇后对面,望着她微微一笑,“今日我过来,却是同娘娘道别的。”
“道别?外头还下着恁大的雨,你这是要往哪里去?”皇后略带惊讶地蹙起眉。
沈惊鹤抿了一口茶,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眼神多了一份凝重。
“今年夏雨空前的大,江南一带已是大发水患,洪水破堤成灾。方才我已向皇帝请命,领了钦差大臣的名头,两日后便赴江南治理水患了。”
“什么?”皇后险些一失手打翻了茶盏,她惊愕地睁大了眼,一时竟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你,你知不知道……这治水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又是在江南那等势力复杂的地方,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凶险差事,你怎么反倒还主动请缨了?”
知道皇后是对自己的处境担忧挂怀,沈惊鹤眼神放柔了些许,安抚地开口,“娘娘,我知晓的,我亦非头脑发热或是一时糊涂,才决定接下这桩差事。”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我既在工部领任官职,按道理这水利川泽之事,我本就有责任参与其间。更何况,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身份前去抗洪治水了。旁的官员若是前去江南,只怕还要束手束脚,言语行事都得多顾忌几分。我身为皇子,又得皇帝钦命,当地的官员——至少在明面上,是绝不敢为难使绊于我的。”
皇后看着他的眼神仍是不减忧心,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长叹口气,“我知道你挂心当地百姓,但你如何不能想想,我也同样挂心着你?自古天灾人祸,何处少得了动乱不安,这样一般危急的当口,你却主动要涉险其间……”
她仍想出言相劝,开口时却被冲出喉咙的一串咳嗽声所阻拦,脸色也因呼吸的不畅而显得苍白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