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理解六皇弟为方太常抱不平的心情。然而毕竟是方太常殿前失仪在先,这初春恩科一事亦乃国之重事,若如此儿戏选出主考官,天下读书人恐会有议论,只怕不妥。”
沈惊鹤心中冷笑。沈卓旻打得一手好算盘,非但把自己的推举推说成因皇帝处罚方太常而负气不满,又想用万民悠悠之口堵住皇帝。话不多,却句句想将自己置于死地。
下一秒,沈惊鹤惊讶地睁大眼,满脸无辜:“皇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朝祖训‘举贤不避亲’,选贤举能,岂有因亲属关系而搁置人才的道理。读书人若是知道了,也只会赞父皇知史明理,唯才是用,自然天下归心,四海一平。”
“再说了,推举方平之,也是儿臣斗胆揣度父皇的意思而为。”沈惊鹤又转回身,恭敬地朝座上皇帝一拱手,“父皇下旨免去方太常的主考官之位,是因为方太常岁数已大,体恤下臣,除其忧劳。换句话言之,不正是想让我朝年青新锐得以奋进,替父皇分忧,方呈朝气蓬勃之态么?”
沈卓旻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沈惊鹤如此伶牙俐齿,白的都能生生扯成黑的,连这么荒诞至极的提议,被他胡搅蛮缠一通似乎竟都确有几分道理!
自心而生的怒气一瞬间淹没深黑的眼眸,隐隐透露出一丝阴狠。但沈卓旻到底是沈卓旻,下一瞬已是又平静了下来。他直起身,不再多言,而是向自己的外祖徐太师不动声色递了一个眼神。
徐太师叹了一口气,望着朝廷上因沈惊鹤的话争论不休的两派人马,缓缓走出开口。
“陛下,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徐太师一开口,殿内纷纷的议论声顷刻便停了,众人的目光无不聚集过来。
“爱卿但讲无妨。”皇帝眼见徐太师在朝中显而易见的威势,视线慢慢从争执的朝臣间收回,神色看不出喜怒。
“方平之的确是少年英才,此点不可否认。然而,毕竟长幼有序,辈分当先,李公甫比他虚长几岁,又在太学任职多年,无论是经验或眼界,都是少年郎比不上的。”
言语沉稳,话也似中肯。徐太师不疾不徐说完后,便闭上嘴气度自若地站好。原本在两方之间犹豫的朝臣们听完之后,似也逐渐偏向了李公甫这一方。
“是啊,担任一届考生的座师,光有才学可不够,德行辈分也不可或缺……”
“李公甫岁数比方平之大两轮有余,论起经验,方平之确实差上一筹。”
“此言有理……看来主考官一职,还是李学正更为合适。”
沈惊鹤仿佛没听见朝臣的窃窃私语,似带着股不服气开口,“照这么说,年纪和经验才是选举主考官最重要的因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