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是累了么?可要奴才为你捶捶腿?”卓宁的声音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响起来。
景剀睁开眼睛,缓缓站起来,摇摇手:“不必,朕只是在想些事情。”无声地徘徊,眉心微攒,脸色又见得灰暗了。
本是渐渐消了阿芙蓉的余毒,凭着毅力克制住了残存的一些后遗症,身体一日好过一日,再次恢复了昔日的神采。却为何今日又如此疲惫不堪?
卓宁在心里暗暗嘀咕,却终不敢去过问皇上的心事。
景剀的目光无意识地投向窗外,远处翠色如海,棵棵修竹分外挺拔。恍惚中,仿佛见到那个白衣如雪的人影,轻袍款带,翩翩而来,举手投足间分明是掩不住的名士风流。
“皇兄君临天下,坐拥江山,看似一派风光,可焉知不是一世孤独寂寞!……为什么皇兄还要自己抛弃这情义二字呢?皇兄一定要将自己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么?”温如玉清冷的语声历历在耳边回响,景剀不禁浑身一震。
心里模模糊糊地掠过无数温如玉的样子,分明隐忍着痛苦却偏要笑得云淡风清;无助到痛哭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脆弱;目光凛冽满身寒意却又怀着无比柔软的心……
“如玉……”喃喃的语声从唇齿间逸出来,蓦然惊觉。朕不是铁石心肠么?为何此时此刻,却又露出妇人之仁来了?
忘尘居中温如玉昏迷后苍白的脸反复出现在景剀面前。
“皇上不要再逼臣了,好么?千刀万剐还不够赎罪么?臣都已经搭上了妻儿的性命了,皇上还要臣怎么样?皇上省点力气吧,万一晚上身体再有反复,臣这个样子……怕是照顾不了你了……”虚弱的声音,涣散的目光,那笑容,平静却又充满悲凉。
景剀的身子晃了晃,一阵晕眩。卓宁连忙上前扶住他:“皇上……”
景剀推开他:“朕无事。传朕旨意,宣卫国侯沐天麒与兵部侍郎欧阳雁进宫。”
“奴才遵旨。”
紫熵派来使臣,带着子墨的一封信与温如玉的一枚紫玉佩。信的内容非常简单,温如玉现在在孤手中,并且身中剧毒,若要保他性命,请陛下拿燕云十六州来交换。
为一个大臣割让土地?听来好象千古奇闻。满朝文武一听到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个个又惊又怒,目光恨不得将紫熵使臣割个支离破碎。而那个使臣——紫熵的太子太傅雍溶,却始终从容不迫,目光镇定地看着景剀,淡淡地提醒他:“陛下,鲲鹏王爷如今失去记忆,脑子一片空白,这种状态之下极易受人摆布。现在他除了知道自己是康朝臣子,其余一概不记得。我王对他十分器重,虽然王爷身在紫熵,却没有受半点委屈。我王将他奉为上宾,并且让他住在王宫之中。王爷是个恩怨分明之人,若是长此下去,我王必能感动他,让他留在紫熵。”
景剀盯着雍溶,坐在龙椅上的身躯不易察觉地发抖,手指死死地攥紧,脸上却始终在微笑。
只是雍溶与他对视时,却分明感觉到那双幽深的眼里没有半点笑意,只有一股清冷点点浸染开来,如同秋水寒霜。
景剀一言不发,只是无声地盯着他,直到将雍溶盯得浑身发毛。然后道:“雍太傅可否告诉朕,朕的皇弟在贵国受到了怎样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