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大的小子,背着一篓刚在礁石缝里抠出来的新鲜海蛎子(这东西不易保存,平日卖不上价),竟也按“鲜海货”的参考价,换到了三斤糙米!他黝黑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抱着米袋,跑得飞快。
也有实在拿不出任何东西、兜里又没几个铜板的,攥着仅有的几文钱,战战兢兢地问:“季姑娘……我……我只有三文钱……能……能买一斤红薯吗?”
“能。”季如歌眼皮都没抬。
顾思乡立刻舀出一斤红薯递过去,红薯个头很大,一个就有一斤多,但是顾思乡却是在季村长的授意下,直接给了对方五六个。那人张嘴还想说什么,季如歌已经让人喊下一个了。
那人捧着红薯,如同捧着一团火,又是哭又是笑,对着季如歌连连作揖,倒退着离开。
粮堆肉眼可见地矮了下去。红薯山、糙米堆、杂面垛,被无数双渴望的手分走。与之相对的,是院子角落里,那些用海货和果子换来的“杂货”越堆越高——品相不一的鱼干虾米、成捆的海带紫菜、晒得发黑的贝肉蛤蜊干、大小不一的酸果野枣……这些在朱家时代只能贱卖或烂掉的东西,此刻都成了可以果腹的粮食凭证。
顾奶奶带着姚氏、李氏几个媳妇也来帮忙。她们看着那些捧着粮食、千恩万谢离开的乡亲,看着那些瘦弱的孩子终于能抱着红薯啃上一口而露出的满足笑容,再看着角落里那些堆积的、不值钱的“杂货”,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季姑娘哪里是在做生意?这是在散粮救命!用近乎白送的方式,把活路硬生生塞到这些濒临绝境的人手里!
不然等待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前些日子姚氏她们一样,窝在窄小的草棚里,神情麻木的等待自家男人回来,带来一些银钱。
有了银钱,她们才能买点粮食继续熬着。
朱家那边,除了把控海鲜市场之外,就连粮食也控制。朱家粮铺里的米粮很贵,但是他们争取那里。
如果不去,下次自家男人就没有办法出海去赚钱了。朱家那些人都盯着呢,谁敢背着朱家去别的地方买粮,被他们知道后,直接就是把自家男人赶出捕鱼的队伍,即便是带去的海货,也都会拒绝收下,直接把人逼死在绝路上。
所以即便大家都知道,朱家卖给他们的粮食不好,掺着石子还有一些发霉发芽的,他们也只能咬牙把苦水往肚子里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