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泼天的大功,若能落在他康怀英的头上,恐怕足以封王!这可是五分之一个天下,在这民生凋敝的世道仍可称为富庶的河北!当日朱温在焦兰殿内兴奋的不能自已,那姿态可不是假的,囊括中原、河北,朱温是真相信自己能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
要知道,朱温数次亲征河北,都是无功而返,不但折损了数万精兵强将,甚而把他的心气都打没了,患上了‘畏燕症’。若不是萧砚的资历不够,他或许真能脑子一热,给萧砚封个郡王。
“这萧军使,倒算是恭敬……”
康怀英正在思绪复杂,李振却是低笑着出声:“这一路来,本官听闻他犒赏大军、发粮赈济、竖立名望,还以为他揣着什么贰心呢?”
康怀英眉头一皱,瞥了一眼他,心觉这些文人果然都该杀,一天天的满肚子坏水,看起来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手段却比真刀子肮脏多了。
特别是这被冠以‘鸱枭’之称的李振,比起敬翔来,让人更为厌恶。
但马上就听李振的话风一转,又道:“不过其远远就遣使臣来迎,倒也懂得人臣之礼,此番礼节又够恭敬谨慎,看来其对陛下是谦逊的。就是那些手段,看起来不安好心呐……康太保认为如何?”
康怀英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不客气道:“兵家子,若不重赏,岂能就范?燕地新附,人心不稳,萧军使恐怕也来不及等李公到了幽州城,再发粮救济。若不然,这些燕地百姓闹将起来,李公收拾?”
李振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恼,只是一笑了之,进而代替朱温,接过了那一信筒,高声道:“本官代天纳土,你等忠勇效死,陛下早已尽知,懋赏功勋,亦已登记在册,陛下绝不吝于……”
他将那锦布信筒递给了康怀英,后者便马上站在马车之上,将起捧过了头顶,以让大部分人都能看见,继而放开了嗓门,以内力高声道:“大梁,万胜!”
几千禁军,猛地举起手中兵刃,大声疾呼:“万胜、万胜、万胜!”
队伍之后,负责护送两位使节的朱汉宾,这会只是骑在马背上,目眩神迷的盯着那信筒,两眼羡慕的快要瞪出来了。
萧砚那厮,害的他妻离子散,过的憋屈至极。这也就罢了,偏偏其入大梁还不过一个年头,就爬到他的头上了,这找谁说理去?
但不管怒也罢,恨也罢,羡慕的快要害怕了也罢,朱汉宾终究是领着禁军,护着李振二人抵近了幽州。
李振与康怀英,几乎是甫一接到河北大捷的消息,就从汴梁动身,领旨向北,从汴梁到此,前后不过月余。在李振的意料里,这短短月余的时间,幽州必然还是残破的。
他太清楚这些兵卒了,纵使是冠盖天下的汴梁禁军,军纪实则也就那样,外出征战必是要先赏赐一番的,而且领了赏后,在作战途中也要劫掠百姓,糟蹋城镇。也就只有在汴梁,以及对汴梁坐近的一些州镇,这些禁军才会收敛一些。
对于这些燕地降卒,他更是不看好了。在他的看法里,萧砚之所以能大胜,说不得就是允诺了这些降卒,准许他们劫掠四野,才勉强能够指挥得动这些降卒。
若不然,这些降卒凭什么为他萧砚效命反燕?
个人魅力?扯得很,他萧砚难不成是李世民那般的人物?
加上又得知幽州左近聚集的燕地百姓恐怕有几十万难民、流民,他更是认为这些该杀的武夫定然会控制不住暴虐的本性,大肆祸害,说不得不比战时能够好上几分。
正是这个原因,李振是存了接收一残破幽州的准备的。便是康怀英,也做好了如何管束这些燕地降卒的准备工作,如幽州军、卢龙军、义昌军,他作为东路行营招讨使,自是要全盘接收的。
但一路行来,两人却错愕的发现。余途发现的燕地降卒甚少,偶然撞见一队,却是在维持百姓秩序,以及传递军情,保证各乡镇没有盗匪生乱。
虽然路景甚是残破,与汴梁相比更是天堂比之地狱,田地也荒芜、百姓穿的也破旧,到处都是棚屋乱糟糟的,但炊烟袅袅,竟是秩序井然,仿佛是一承平许多年的太平州郡。
那些原本应该在到处胡闹的大军,也是远戍在城外四面扎营,虽然看起来密密麻麻的,但营寨扎得严整,四面也干净,不与百姓的住处接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