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则并不清楚萧砚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却隐隐觉得,这个年龄比她还小的青年,似乎有一个便是普通君王都永远无法企及的野心与宏愿。
因为她始终觉得,这个青年好像对所有的事物,都有一个超脱时代的淡然,或者说,这个时代本就不容于他的眼中……
然而,就算心神敏锐如女帝,身处于这个世道,也实在难以看得清楚。
因为有些东西,往往是以百年、千年为尺度的。
中原纷争持续了几近半个多世纪,至使异族坐大,而后王朝只能偏安一隅不得大一统之局,这场因武人而起,又以武人而终的血腥时代,终将连累兆亿庶民困苦千百年,沦于异族铁蹄之下、累受于士大夫之冠、二龙被擒、耻辱之甚、崖山之后、黑暗再次笼罩近一个世纪……
甚至于,从盛唐崩塌之后,似乎再能期盼的时代,仅仅只有千年之后的那一抹红……
而这其中的沉重,却不是身在时代之中的人可以真正领悟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跨越千年而往复的,也只有萧砚一人而已,也唯有他一人而已,便就是那位三百年大帅,也仅能凭借卦象预知后世,可又岂能真的看见后世?
所谓天下大同,古往今来有识之辈尽皆向往,可未见大同,这天下又岂能真正大同?
所以,女帝才会在数面之间,就能够敏锐的察觉出萧砚那股超脱于时代的淡然之气,她的眼界不同,又为这世间第一流的巾帼,尤其是在得知萧砚为太子之身的这一刻,便忽然因之而动摇起来。
这个萧砚,似乎真想挽救天下万民于水火?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汴河上,明媚的唱词声愈来愈远,渐至不可闻,女帝便凤眸稍凝,回头看向一直在沉思未回神的姬如雪。
“雪儿,你过来。”
姬如雪恍惚回神,看了看已然在出声提醒她的妙成天,点了点头,近前了些:“岐王。”
“这里没有旁人,称女帝便是。”
“是。”
“你认为,这太子之身,属实否?”
“奴婢以为……”
女帝蹙了蹙眉,打断道:“我不是说了几次,从今以后,你不得再如此自称,本宫既要与你结为义兄妹,便不是戏言。”
姬如雪张了张嘴,却是默然。
女帝复又蹙眉,但马上就察觉出了这个少女的心思,遂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你可是因今日之事而气馁?”
在她们二人身后,妙成天三个圣姬闻及此话,亦也一时晒然,显然是听出了弦外之音。
可女帝不及姬如雪应声,便已经自顾自的负手眺望着河景自答:“是啊,若是属实,就可是太子了。天潢贵胄,凤子龙孙,又真是一代人杰,到底来说,都是我歧国高攀了,你不气馁,本宫都要气馁。”
姬如雪沉吟片刻,略略摇头道:“非是如此,奴……我只是认为,对他来说,不论是不是太子,或许都不会同意女帝你的提议……”
这一次,便就是女帝惊诧了:“为何?”
说罢,她回头看了眼妙成天,风眸里似有疑惑之感。
后者自知女帝是问责她的情报有误,但妙成天亦也疑惑,她分明看出萧砚和姬如雪的关系不一般才对,依她的毒辣眼光,分明不可能出错……
好在,姬如雪已经默然的解释出声:“他应不会让自己有明确的牵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