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点了点头,轻声道:“是那潼月,她知道一些事情,不过她只说要见你,并不告诉给我们。”

萧砚恍然,摩挲着下巴上的短短胡茬,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方才思索的事情太多,反而忘记了这个人。

潼月昨晚被靡格舒俘虏后,一直在娆嶽潜藏到今日,居然阴差阳错下幸存了下来,要知道,连同她父亲在内,潼、妊、卜的族长以及各自子女、亲信都鲜少有人活下来,那位袁天罡委派的人不知为何格外警惕,仿佛生怕萧砚知道了他的身份一般,做的很干净,明显事先早有准备。

潼月比起上一次萧砚见到她时,看起来潦草了许多,亦落魄了不少,神情萎靡,半点大小姐的气势都没了,她许是已经知道她父亲身死一事,眼睛还有些红肿,事先显然哭过一场。

看的蚩梦有些不好受,那个潼氏家主虽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与毒王八狼狈为奸杀人放火的事情没少干,但说白了也着实是这潼月的父亲,失去父亲的滋味,蚩梦感同身受,且之前早就教训了一番这小妮子,蚩梦倒也对她没多大的恶意。

姬如雪并未表态,悄悄看了看萧砚的神色,只见他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随便挑了个地方,就直接询问道:“你知道些什么,直说便是,如果有用,我可以准许你提一些适当的条件。”

潼月缩着身子,与第一次见众人时趾高气昂的姿态可谓判若两人,她许是有些害怕萧砚,毕竟她兄长彼时就死在萧砚手中,对她当时的冲击应当不小。

但不知何种原因,她仍是攥着拳,低声道:“你如果答应我,帮我报杀父之仇,我就告诉你……”

蚩梦小脸一惊,回头去看萧砚,姬如雪也有些欲言又止,但表情并无太多变化。

萧砚仍只是面无表情,甚至没有说话。

潼月苦等了一会,似乎是知道哀求或者威胁对萧砚都没有作用,遂声音更低,有些没有生气。

“我只知道那是个中原人,我爹对他的怨气很大,每次回家都要骂上一阵,我偷听过两次,旁人似乎都说那人是个‘大耳贼’、‘笑面虎’,据说是什么圣主,很得巫王重视,巫王信不过自己人都要委任他代替巫王行事……我爹对他没什么好感,所以我方才听说我爹他们被自己人杀害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姬如雪柳眉上扬,低声对萧砚道:“该不会……”

“十之八九。”萧砚笑了笑,亦有些意外,但很笃定:“应当就是那位通文馆圣主,李嗣源。”

蚩梦和那潼月都听的一脸茫然,姬如雪却有些凝重。

通文馆李嗣源,晋国十三太保之首,看似声望远不及那位世子李存勖,但在江湖上可谓是鼎鼎大名,名气很大,有那“河东小孟尝”的别称,据说是一个礼贤下士的人,不少江湖客都很愿意受其驱使,是与自家女帝都能并列的存在,甚而在某些方面,还要远远胜之。

这么一个人,居然会现身万毒窟,成为那不良帅解决毒公的操刀人!

萧砚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思路很是清晰了不少,来回踱步了片刻,突然道:“雪儿,之前那封信件你还保留着没有?”

姬如雪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

萧砚说的信是一封几日前经汴京转自番禺而后再由公羊左用海东青送来书信,但信纸上的内容很奇怪,居然是那首萧砚曾在汴京之畔写给女帝的“伊吕两衰翁”,此外别无他意。

附送的还有汴京一封信,是妙成天写的。

妙成天与玄净天起初因为李茂贞突然收押凤翔不良人的事被李莽与段成天囚禁了起来,后来若非萧砚发去信件,可能得一直等到萧砚回京过后才会被放出来。

如今歧国局势惊变,妙成天与玄净天可谓是彻彻底底成了李茂贞的弃子,且安乐阁与歧国原有的贸易尽数中断,不得已只有收缩原有的马行生意,最后一批马匹是送到了淮南朱瑾的手中。

而这封信是因为妙成天拿不准那封书有“伊吕两衰翁”的信件是何意,才发送了过来,甚而奇怪的是这封信上连署名都没有,只能判断出是歧国那边发来的,甚至应当不是从凤翔发出的。

发信的人很谨慎,仅有一首词,就算被李茂贞截获也猜不出其中是什么意思。

几日前萧砚收到这封信时因为太忙,也只是暂时将此事搁置下来,此时因为李嗣源的事突然想起来,倒不是空穴来风。

歧国与晋国很可能会有大动作,这封信不会无缘无故送过来。

萧砚从姬如雪手中接过那封信,竟是不顾蚩梦与潼月尚在场,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张信纸,但信纸很普通,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萧砚皱着眉,翻来覆去的检查了一遍,甚至想在纸上摩梭出刻迹,却并无所获。

“这个‘吕’字,少了一笔。”姬如雪突然指着信道:“‘武’字,亦少了一处。”

萧砚虚了虚眸。

“渭水,钓鱼台……”

姬如雪一怔,随即亦马上想到了是哪一座钓鱼台。

据传昔年姜太公垂钓于渭水之滨,借钓鱼的机会求见西伯侯姬昌,留下了一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典故,而后世根据典故选址了数座钓鱼台所在,但争议最小的一处,位于凤翔伐鱼河谷,据传姜太公当年垂钓跪坐的痕迹犹存,至于是不是后人伪造的,这不重要。

关键的是,那发信人是不是这个意思,借以这两笔指代钓鱼台所在。

“岐王……女帝应当失去了自由。”姬如雪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