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塞军可以在北面撑一段时间,在出征前夕下令各镇尽可能的迁徙人口便是,再留一大将征调各地乡兵、州兵防守,也算是一份战力。定难二镇地广人稀,又多是外族,精锐只有那么一小撮,造成的威胁不是没法缩减。
心下这般想着,李茂贞总算有些慰藉,大不了战后腾出手一口气摁死李仁福、韩逊这两个狗东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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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有麻衣打扮的汉子快速走进,对萧砚抱拳。
“禀郎君,消息放出后,岐王卫果然大有动作,凤翔各处都安插有人手,应是在寻我们的人,属下已让兄弟们撤回,以免打草惊蛇。”
萧砚双手撑着桌案,目光在桌上的舆图游走,平静道:“卖个破绽给他们,再吸引一分岐王卫的注意。”
“喏!”
麻衣汉子旋即而去,过了许久,又有人快步走进来。
当下之时,这座民房除了萧砚已几无人影,两个负责传递情报的汉子错着时间一进一出,在这纷杂的居民区内倒还不算引人注意。
“禀郎君,据下面兄弟的推测,那岐王卫的驻地应已空虚,现下岐王卫大部人手都布在几处城门,咱们与城外的联系已然断了。”
那人顿了顿,又道:“不过事前有消息传来,城外的几处岐军驻营都有不一的动作……”
“这‘演武’要提前啊。”萧砚笑了笑,多少能推测到李茂贞的心思,定难那边的消息传来,不管李茂贞是想继续对关中用兵还是打算北进与定难二镇交锋,都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不容李茂贞有时间迟缓。
但几镇兵马齐聚凤翔本就是近来的事,若又要马上大动,没有半点牢骚是不可能的,这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李茂贞要携带女帝随军出征,萧砚无法等到李茂贞离开凤翔再行事,遂推翻了之前的一应计划。
且若等李茂贞领着大军离开凤翔再起事,女帝这边就算成功,也处于弱势之间,兵权只要在李茂贞手中,便会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萧砚目光移动,落在舆图上的“武库”上,道:“告诉公羊左,按照之前的既定计划行事。”
“喏!”
传信之人离去后,这宅中便只剩萧砚一人,他慢慢点着桌面,心平气和。
事成与不成,他实则并无太大的把握,若真要细究,可能只有三成不到的成算。
但三成,已足以让他弄险,且这中间有女帝配合,还有部分幻音坊的力量可以借用,对他来说,机会难得。
这是一场属于萧砚个人的演练。
一场名为“政变”的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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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音坊。
女帝镇定自若,还有闲心继续练字,纸上是临摹书圣的《兰亭集序》,但字体却并非行书,似有几分怪异感。
广目天在旁边则有些坐立难安,不时坐起,又不时走来走去,几次欲言又止,又不敢扰了女帝的心绪,一番等待下来,连手心都已有些生汗。
太压抑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广目天偏偏有种风雨欲来的错觉感,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既期待又恐惧,极为磨人。
之前梵音天秘密来传了一次信,说外面的岐王卫有大动作,似在全城拿人,连幻音坊都要老实配合,而萧砚那边全无什么动静,还是之前那句话,让幻音坊配合行事,而女帝本人只管待他安排。
至于那个“安排”,萧砚并没有明说,梵音天、广目天亦难以明白,但女帝却偏偏不急,仿佛知道该等待什么时机一般。
这个等待,已让广目天平白无故的口干舌燥,眼睁睁看着日头落下,夜色笼罩全城。
其后她又眼睁睁看着日头升起,天色大亮,到了第二日,外面也并无什么动静。
期间李茂贞遣梵音天来过一次,言让女帝准备随军出征,他本人倒是难得的没有亲至,许也是被一堆琐事缠住。
不过梵音天却悄悄告诉她们,说岐王卫那边好似有所发现,有不知是不是萧砚的人露了马脚,正被全城通缉,岐王卫动作越来越大,是半年来头一回在凤翔大肆现身捉人,看情形,似乎不出一日岐王卫便会有所收获。
广目天听到这些便愈加紧张了,但女帝竟仍是不为所动,依然沉住气,在那一遍又一遍的练着字。
这让广目天都不禁郁闷了。
自家主子怎这般信任那萧砚?!
女帝自是没法告诉她,当下,唯只有毫无保留的相信萧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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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夜色,凤翔全城一片静谧,由于白日岐王卫的大举行动,城中百姓有苦难言,只有缩在自家宅子里发牢骚。
岐王卫组建后其实并未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但人最怕的就是对比,以前幻音坊在凤翔虽亦让普通百姓畏惧,但终究是正面形象,逢年过节也会代表岐王在城中各处施粥布善,名声一向不错。
且幻音坊那帮娘子可比一群大老粗养眼多了,虽然冰冰冷冷的,但由于自带一层光环,又不可能自降身份与老百姓纠缠,遂反而很给人亲民的错觉。
所以说回这岐王卫后,便很难不让人生怨,行事霸道不说,又因为可以直达岐王面前,不论是对下面的官吏还是百姓都并无太多的客气,奉行公务时更是直来直去、颐指气使,白日里说什么拿梁国细作,真不知错拿了多少冤枉的人,以前还好,普通百姓不曾有什么接触,今日一过,便很难让人有什么好印象。
城南某处食肆,在傍晚用食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几大茶商的人聚在一处,各个都有抱怨,尤其是蜀商,一大帮人坐在一处,脸都因怒气而涨红。
正因白日那岐王卫拿人,被捉去的大多数“细作”都是他们茶商的人,天杀的,我们茶商怎就招惹了你岐王?
咱们翻山越岭从江南、蜀地把茶叶送到你凤翔来,不就图个商利,图你岐王的好名声,结果倒好,他娘的一言不合就抓了咱们近百人,连具体理由都没有,这不纯纯拿我们茶商当软柿子捏吗?
但这年头的商贾终究不敢与军头作对,掉脑袋的事没人会干,便只好缩在各自的商行里抱怨,却不知如何有消息传遍全城的茶商耳中,说此处有大小的茶商聚在一处准备寻凤翔幕府讨要说法,一来二去,短短一两个时辰便聚了不少来这食肆打探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