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大罗之路

周牧眯起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镜流紧绷的肩线。

——她像只炸毛的猫,裹在蕾丝睡裙里的脊背绷得笔直,黑丝下的小腿不自觉蜷缩,连耳尖都泛着可疑的红意。

“不必这么紧张。”

他伸手虚按,语气带着安抚的轻笑,“我不过是把心底的想法摊开来说罢了。”

镜流低头盯着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黑丝边缘,喉间发紧。

往日能斩断因果的思绪此刻乱成麻团,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贴身的蕾丝勾勒着腰线,薄纱堪堪遮住大腿,连转身时衣摆扫过皮肤的触感都变得灼人。

周牧看着她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揶揄道,

“你居然很在意这个?”

“真是让我意外。”他撑着下巴轻笑,眼底泛起狡黠的光,

“不过……我还是得解释清楚!”

“你极尽升华时燃尽了所有存在痕迹,衣物亦是不能幸免。”

“我思来想去,总不能让你赤身醒来吧?

“所以……便为你换上了这套……嗯……居家服。”

镜流浑身僵硬。

那些本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如鲠在喉。

你管这叫居家服?

开个口都能直接战斗了!

星宝穿的都没这么涩!

披个窗帘都比这强吧?!

可抬眼撞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所有反驳又化作无奈缭绕心间。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事实。

在神性洪流吞噬一切的瞬间,莫说衣物,便是神魂都被彻底湮灭。

人家能有给自己遮羞的心,已经很难得了……

死寂的沉默里,镜流突然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谢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更要命的是,周牧突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震得她浑身一颤。

“剑首大人居然也有这般作态。”

他笑得眼睛眯起,伸手不轻不重地戳了戳她发烫的脸颊,

“说真的,你现在的样子竟然意外地可爱。”

镜流偏头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强压下喉间的涩意,努力让声音恢复清冷,

“大人何必消遣于我。”

尾音微微发颤,却仍固执地扬起下颌,

“以您的伟力,若真想取什么,抬手便可。”

“何苦用这般说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思绪回到正轨,

“镜流自知不过是半步大罗的残魂,您既愿意耗费神力相救,必然另有深意。”

“还望大人明示,莫要再……”

话音戛然而止,她实在说不出“戏弄”二字。

周牧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唇瓣,突然轻笑了一声。

旋即,他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声音温和道,

“行了,再逗下去真要把人惹哭了。”

“先把饭吃完,咱们慢慢聊。”

镜流咬着唇,终究抵不过腹中饥饿,指尖捏着瓷勺开始小口进食。

温热的汤汁滑入喉间,让她不由得怔了怔。

这种被人关照饮食的感觉太过陌生。

过去百年,她或是在星舰上匆匆扒两口压缩口粮,或是在荒野中炙烤猎物,从未有人如这般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推到面前,还带着调侃的笑意。

胸腔里泛起的异样情绪如涟漪荡开,她低头猛扒米饭,试图压下这股莫名的悸动。

三菜一汤很快见了底,瓷碗与木筷碰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周牧见状,轻笑摇头,随即背对镜流抬了抬手,示意跟上。

镜流犹豫一瞬,赤足踩下软床。

黑丝包裹的脚掌甫一触地,温热的触感顺着足弓漫上来,像是踩在晒了整日的绸缎上。

地板表面平滑如镜,却带着细密的颗粒感,每走一步,柔柔的摩擦从丝袜传来,既陌生又隐秘地勾着神经。

居然是类似地热的构造……

奇怪……难道这位大人一直生活在凡尘吗?

但这想法并没持续太久,她便被门外方厅的长桌吸引了心神。

桌上摆放的事物并不多。

一个藤编果篮里滚着几颗艳红的苹果。

黄铜烛台上还留着半截融化的蜡泪。

羊皮纸镇纸下压着半张写满字迹的草稿图。

上书,

「哄骗小三月的九种方法。」

字迹有些凌乱,但依稀能辨认出其中一条。

「其四:想办法让她给我生个双胞胎。(差点儿完成)」

镜流:“……”

如果情报没错……那位小三月……应该就是“魔祖”吧?

哄骗“魔祖”生孩子……

……不愧是创世神明!

一旁,周牧顺着镜流的目光望向桌上的草稿纸,耳尖霎时泛起薄红。

他轻咳一声,指尖如残影般扫过桌面,那张写着「哄骗小三月的九种方法」的草稿纸瞬间消失在掌心。

“别盯着那些胡写的东西看。”

镜流掩口轻笑,目光不经意掠过厨房。

铸铁灶台上的油垢被擦得发亮,搪瓷锅柄泛着温润的包浆,连调味罐的标签都贴得整整齐齐。

她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方才那碗番茄牛腩的酸甜滋味,不禁有些晃神。

大罗金仙的厨房里……居然也会有烟火气吗……?

“我可没那闲心做饭。”周牧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母亲总说外卖没温度,非要亲自下厨。”

他忽然转身,眼底泛起促狭的光,“刚才那三菜一汤如何?”

镜流下意识点头,脱口而出,“人间珍馐!”

话一出口便有些赧然,却见周牧挑眉轻笑,

“没错,就是人间珍馐!

“母亲的手艺一向如此。”

“若厨艺也分境界,母亲早已臻至大罗之境。”

镜流听了这话,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凡人的思考量却让她一时间分析不出怪异在哪。

周牧见镜流盯着厨房灶台的眼神发怔,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看了,好东西都在客厅。”

说着,他率先迈开步子,皮鞋踏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是在催促。

镜流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跟了上去。

客厅的陈设简单,与镜流想象中神明居所的华丽截然不同,倒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客厅。

浅米色的布艺沙发上随意搭着条针织毯,木质茶几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凉茶。

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茶几上那两颗悠悠旋转的黑色小球,大的如脑袋般浑圆,小的却只有玻璃珠大小,表面流转着幽光,似有无数星辰在其中闪烁。

还未等她仔细端详,沙发上方的相框便夺去了她全部注意力。

照片里,周牧揽着一位眉眼温柔的年轻女子,两人笑得灿烂,周身萦绕着自然亲昵的氛围。

女子乌黑的长发随意挽起,眼角的细纹里都藏着笑意,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婉。

“怎么样?”周牧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少见的温柔。

他伸手轻轻指了指相框里的女子,眼中满是自豪,“这就是我的母亲,漂亮吧?”

镜流猛地一愣,脑海中突然回想起方才周牧谈及母亲厨艺时的话语,这才惊觉自己为何一直觉得怪异。

“您……您居然有母亲?”她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周牧闻言当场一滞,哭笑不得地抬手拍了下她的脑袋,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保不准得动怒,也就你这榆木脑袋……”

察觉到对方骤然凝固的神色,镜流这才惊觉失言,黑丝裹着的脚趾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团,苍白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抱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以为像您这样的……”

“像我这样的先天生灵,就该无父无母从混沌里蹦出来?”周牧突然轻笑出声,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辩解。

他伸手划过相框里母亲的笑靥,玻璃反光映得眼底波光流转,

“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

“你觉得修行路上,半步大罗就是尽头,对万千生灵而言,公平吗?”

镜流垂眸望着黑丝下若隐若现的足尖,强压下心底的羞意。

沉默许久后,她终于整理好情绪,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

“对修行者而言,止步半步大罗确实是种残酷的枷锁。”

“但对芸芸众生来说,这反而是最温柔的保护。”

“当力量失去限制,当人人都能触及大罗之境,世界必将沦为强者的角斗场。”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极度认真,

“即便半步大罗的力量,都足以轻易颠覆一个世界。”

“若这样的存在肆意横行,普通生灵连生存的权利都会被剥夺。”

“所以,若我是规则制定者,连半步大罗这个境界都不会存在。”

周牧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情不自禁地握住镜流微凉的手,将她轻轻拉到沙发边坐下。

柔软的布艺沙发陷出两个浅浅的窝,他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兴奋,

“镜流,你果然懂我!”

“这世上不知多少人骂我偏心,说我制定的规则不公,想要推翻我。”

他望着茶几上缓缓旋转的黑球,眼底泛起复杂的光,

“可他们哪里知道,绝对的公平只会带来毁灭。”

“我要守护的,从来都是占比九成九的平凡生命。”

说到这里,周牧忽然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落寞。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眼底泛起淡淡的疲惫,

“可我也是生灵,也会累,也会委屈。”

“被误解了这么多年,说心里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他望向窗外斑驳的树影,声音低沉下来,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见过太多用力量欺压弱者的丑恶。”

“我曾无数次想过,干脆重置这墟界,让一切重新开始。”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边缘,语气渐渐柔软,

“但每次想要动手时,总能看到田间耕作的老农,看到街头嬉笑的孩童。”

“那些平凡的面孔,让我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我甚至想过把那些刺头一个个揪出来教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苦笑一声,“若真那么做了,我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存在即合理,既然肩负这份责任,就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世界的运转。”

镜流猛地抬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黑丝裹着的双腿不自觉收紧,磕磕巴巴道,

“您……您的意思是,墟界是您……?”

周牧将后背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下巴朝茶几上的黑球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