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无一生还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瓦尔特一直以来自我麻痹的假象。

假的真不了,赝品就是赝品。

他不是什么家,而是一位开拓者。

自己不过是从某个未知世界线,强行替换了原本的瓦尔特,以侵略者的姿态占据这具身体。

这里从不属于自己。

“你也是约阿希姆,对吗?”瓦尔特眉眼微凝,痛苦与愧疚在眼底翻涌,声音沙哑。

镜中人的表情凝固,随后缓缓皱眉,眼中迷茫与恍然交替闪烁。

它抬起手,隔着镜面做出与瓦尔特相同的思索动作,最终比划出口型,

“你是某一个世界泡的我?”

瓦尔特摇了摇头,无力地靠在窗边,望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

“这其中的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

他顿了顿,声音满是苦涩,

“抱歉……我不知道为何会替换你的人生。”

“你知道自己为何被困在这里吗?

镜中的瓦尔特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镜面,

“某一天醒来,我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片狭小空间。”

“按照空间折射规律推断……应该是镜子里。”

“而我的身体……也是在那时被你接管了。”

“原来如此……”瓦尔特恍然点头,旋即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屋内的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

他知道,咕咕钟的力量可以撕开这个真实的幻境。

可一旦动用这份力量,眼前真实的世界,以及这里的所有人,都将化作泡影。

更何况,自己本就是鸠占鹊巢之人,如今若再毁去这个世界,岂不是罪加一等?

想到此处,瓦尔特只觉一阵无力。

他不知该如何归还镜中之人的人生,更不知怎样才能在不伤害这个世界的前提下破除幻境。

这份矛盾与纠结,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呼吸也愈发沉重。

而就在这时。

镜面中的人影像被橡皮擦抹过般突然消失,窗玻璃恢复成映着窗外日光的普通镜面。

可明明是清晨,玻璃上却渗出一圈幽蓝光晕。

一轮凝着寒气的月华凭空浮现在窗棂上,如水的光流打着旋儿凝成旋涡。

与此同时,景元的声音从旋涡中传了出来。

“瓦尔特先生?能听到吗?”

瓦尔特一怔,旋即脸上露出了狂喜之的,声音也满是震惊。

“景元?!”

“你居然能联系到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景元的声音混着背景里星宝的咋舌声,

“听好,瓦尔特先生。”

“我推演了很久,对你此刻的现状分析出两个结论。”

“第一,「爱莉希雅」没说谎,这世界的万物与众生皆具备因果。”

“第二,世界既然是真的,就必然存在原本的瓦尔特·杨。”

“你现在攥着的这具身体,还有你所以为的记忆,很可能是从某个节点强行覆盖了原主的人生轨迹。”

“综上所述,想要离开,你必须找到原主存在过的痕迹。”

“只要制造出逻辑悖论,比如让本该消失的人重新出现,或者让既定的历史事件产生矛盾。”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会将你视为「错误」,自动启动排异程序。”

“这样一来,无需动用咕咕钟摧毁幻境,也能全身而退!”

瓦尔特怔愣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

“被替换的「我」,我已经找到了!”

“就在镜子里!”

“什么?镜子里?”景元的声音瞬间拔高八度,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

“你是说镜中倒影?”

“但这怎么可能……逻辑锚点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瓦尔特顾不上平复心绪,将镜面人影和自己的对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月华那头瞬间炸开锅。

星宝的惊呼声、符玄的推算低语、镜流冷静的分析此起彼伏。

许久,景元重新开口时,腔调完全变了,沙哑中带着压抑的焦虑,

“怎么会这样……?”

“瓦尔特先生,你必须如实回答——你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不是存在超凡力量?”

“没错。”瓦尔特握紧拳头,“这个世界是以我的家乡为模板复刻的。”

“在原本的世界里,这里的最强者拥有令使甚至超越令使的力量。”

“仅是令使……”景元叹息的呢喃声传来,“麻烦了……”

“什么意思?哪里出问题了吗?”瓦尔特的指尖蹭过冰凉的玻璃,掌心沁出的汗渍在镜面上留下模糊的印记。

月华那头陷入死寂,只有呼吸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突然,景元的声音不再对着他,微微变小,像是转过了头,

“师尊,这力量能送我们过去吗?”

“瓦尔特先生那边情况不对!”

镜流清冷的声线透过旋涡传来,

“不可。”

“那方世界的锚点太弱,承载不了我的力量。”

“稍有不慎,引发的规则反噬不亚于瓦尔特动用咕咕钟。”

空气瞬间凝固。

瓦尔特能想象到景元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冷汗顺着自己的后颈滑进衣领,

“景元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良久的叹息后,景元的声音重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

“瓦尔特先生,你那方世界有问题。”

“拿安禾姑娘来说,她遗忘过去、将恶魔姑娘化作第二人格,都是规则以「人格分裂」这种符合逻辑的形式在运行。”

“但你的情况不同——”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砸在钢板上,

“镜中出现的「你」,是以超脱物理规则的形态存在的。”

“这种事不该发生在「真实世界」里,规则不会允许如此突兀的悖论。”

瓦尔特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

“只有一种可能,”景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寒意,

“有人不想让你离开。”

“镜中影像不是规则的产物,是人为设置的陷阱。”

“那人想把你永远困在这里。”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重,

“你刚才说过,你那个世界的最强者力量远超令使,既然有令使二字,便说明达不到金仙的程度。”

“问题就在这里——除非拥有虚实转换的权能,不然,即便你向你那方世界的最强者求助,在不抵达金仙境界的情况下,那位最强者也做不到将镜中的你解救出来。”

“这是个死局。”

话音刚落,瓦尔特身后突然响起“啪啪啪”的缓慢掌声。

那节奏像是用骨节叩击着空气,每一声都精准踩在瓦尔特的心跳间隙。

紧接着,一道裹着磁性的嗓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漫开,声线带着异常优雅的韵律,

“真不愧是神策府的景元将军。”

这声音明明近在咫尺,却听不出具体方位,仿佛从墙壁缝隙、从地板木纹里渗出来。

说话者拖长了尾音,腔调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以蛛丝马迹推演出全貌的本事,当真是名不虚传。”

“这份见微知著的能耐,可不是我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角色能学得来的。”

另一边,在磁性嗓音响起的刹那,瓦尔特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煮沸。

他猛地转身,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脸颊因暴怒而涨成猪肝色。

——那声音像淬毒的针,扎进他记忆深处最疼痛的节点。

即便声线被刻意压低、裹上伪装的韵律,他也能从每个音节的顿挫里,闻出那股刻入骨髓的熟悉恶意。

“奥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