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时,崂山一带下了一场大雪。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让崂山夜帝宫的红墙黛瓦、斗拱飞檐尽成了空茫白色,青松结冰,山川凝成一团白茫茫的背景,夜帝宫内的地砖却仍常暖不熄,让居住在此处的少女们依旧可以身着轻薄的绫罗绸衣,漫步嬉戏。
往常朱藻从不精心操办这种节日,但这一次兴致一到,他不仅连晚宴准备的灯饰都精心地一一过目,甚至心血来潮,还为两盏八角宫灯的每一面绘了美人抚琴,吹笛,抱琵琶等姿态各异的图画。
一身华丽的紫衫因松散的穿着而显得不羁狂放,朱藻踩着木屐持着宫灯,与众美饮酒欢乐,在微醺之中于长廊之上踉跄前行,忽然迎面扑来一片冰冷。
朱藻回过神,他身边已空无一人,过了这积雪的院落,便已接近母亲闭关之所,未有吩咐,旁人不敢靠近。
院中已有一人。
苏梦。
她今日着一身红衫,手抚在雪上,虽几与之同色,但每一根指节都泛着莹莹的生机,绝不会让人联想到苍白与孱弱。
雪花纷飞,那红衫乌发却未染半点白霜,院中这已达内家绝境的女子迎风而隔雪,真气流转,却不是在练剑习武,而是在——
堆雪人。
一个头圆身胖,双臂如藕节,双手浑圆无指的雪人。
本被风雪卷走醉意的朱藻忽然大笑起来:“苏前辈,你想堆的是什么?不如让晚辈代劳吧。”
“嗯?”苏梦怔了下,意识到了朱藻误以为她技艺不精,便微笑解释道:“我想堆的就是这个。”
朱藻疑惑道:“这是何物?”
院中的女子露出追忆之色:“它姓哆,是我家乡一种似猫非猫的神奇物种。”
“……看来苏前辈的家乡果真十分遥远。”
起码在中原大地上,朱藻从未听闻过这种生物。
“是啊,太远了。”
苏梦感叹一声,两只手在雪人的圆滚滚的脑袋上拍了拍,使其更加墩实,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你怎么现在便喝起了酒?”
朱藻道:“毕竟母亲和苏前辈今夜并不赴宴,以在下的酒量,海饮一天也是无虞。”
他的母亲太恨父亲,因此与他并不亲近,哪怕不再闭关,也很少与他相聚,在母亲心中,与亲子一同过节并不重要。
朱藻一直明白这一点。
“我以为你已经醉了。”
“醉与不醉,只是看想与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