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母子相认

弘顺帝额头青筋直跳,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

“呦,什么事值得咱们皇上大动肝火啊?”皇贵妃从外面进来,一袭华贵宫装的她面上笑意盈盈,看起来心情不错。

弘顺帝看到她就想起这个女人是奸细,马上指了指外面,怒喝,“出去!”

皇贵妃精致的丝履避让开地上的碎瓷片,看向吴胜,嘴角弯起,“说你呢,皇上让你出去,没听到?”

吴胜后脖子一凉,皇上说的分明是皇贵妃您好吗?

最终,吴胜还是顶不住皇贵妃那笑里藏刀的眼神,躬身告退。

弘顺帝瞪圆了眼,“你敢违抗朕的意思?”

霓裳莞尔一笑,也不等弘顺帝赐座,直接找了个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下,轻描淡写地说:“臣妾违抗皇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臣妾还以为,皇上已经习惯了呢。”

弘顺帝脸色难看,“你又想做什么?”

一直以来他不动她,没把执掌后宫的大权收回来,就是因为忌惮她背后的铁浮屠,没想到自己的不作为反倒成全了她的得寸进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霓裳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暴躁样子,满意地扬了扬唇。

不枉她耗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养一只蛊,终于快看到成效了。

“臣妾不过一介深宫妇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还能做什么?”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你却能号令铁浮屠毁了朕那么多的暗桩,朕是该夸你智计过人呢还是该立刻弄死你?”

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足以听得出有多想亲手杀了她。

霓裳不以为意,“铁浮屠毁暗桩都是去年的事了,皇上若是想弄死臣妾,又何须白养我一年?”

弘顺帝没接腔,那种敢恨不敢杀的怒意,让他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狮子。

在过往的记忆中,弘顺帝多令人憎恶的表情霓裳都见识过,当下不足为惧,只是轻笑,“果然老话说得没错,人在做天在看,皇上你瞧,老天都看不过去皇陵里的女主人被欺辱,要惩罚作恶的人了。”

弘顺帝捏紧了拳头,“沈岚,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沈岚,是皇贵妃的闺名。

入宫二十余载,弘顺帝从未这般称呼过皇贵妃,可见今日有多气恼。

顿了顿,他又说:“秋霓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最好是别插手,否则别怪朕没有早早提醒你!”

霓裳听到“秋霓裳”这个称呼,眼皮微微颤了颤,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茶盘里的茶壶给弘顺帝倒了杯茶端过来。

弘顺帝哪里肯喝,抬手就想打翻。

霓裳另外一只手快速地钳住他的手腕,又将茶碗往前递了递,面上微微笑着,“皇上,动气伤肝,别怪臣妾没有早早提醒你。”

弘顺帝被她这么盯着,心里面竟然隐隐有些发毛。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这个女人力道大得惊人,明明以前一直是病秧子的形象,什么时候练出这样的身手来了?

弘顺帝绷着脸,甩脱她,接过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霓裳离开之前,给他指了条明路,“若是想让此事善了,你就写封罪己诏,昭告天下你误判了先皇后的案子,没准百姓不会怪你,还会称赞你是敢作敢当的英明君主,史书上也能写的好看一些,否则任由舆论扩散,你的一世英名终将毁于一旦。到时候民心动摇,朝纲混乱,只会让你骑虎难下。”

弘顺帝当然不会听从一个女人的安排,他要以暴制暴,谁再敢传他当初污蔑了秋霓裳,格杀勿论!

让吴胜去传令,吴胜听罢,惊了一身冷汗,扑通跪在地上,“舆论已经弥漫了整个京城,皇上若是执意要斩杀谈论此事的百姓,只怕会牵连甚广,眼下已到年关,理应把重心放到接下来的祭天上,还望皇上三思啊!”

弘顺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凡皇贵妃来刺激他一回,他就想着非要跟那个女人对着干,潜意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推动着他遵从自己的内心所想,绝不能向那个女人妥协。

“天都塌了还祭天?”弘顺帝想起这茬,又要冒火。

说来也稀奇,昨天晚上的雷别处不劈,偏偏劈中了皇陵,还死了几个守灵人。

守灵人死了是小事,关键是雷劈皇陵这事儿没办法给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

坊间信鬼神的百姓多不胜数,原本他大可以站出来告诉他们,昨夜并非不祥之兆,相反的,是天降祥瑞,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

可谁能料想到,不过一夜的时间,不利于他的流言就先出来了。

“坊间怎么传的?”弘顺帝揉着额头问。

吴胜嗫嚅半晌,回答:“百姓们都在说,十月雷,腊月雷,瘟疫战争坟骨堆。”

“简直是一派胡言!”弘顺帝宽袖一扫,霓裳倒的那杯茶直接被扫落到地上,茶水四溅。

换了哪个执政者听到这种话不生气?

西南刚刚平定战乱,哪里来的瘟疫战争?

吴胜也觉得是在胡说八道,可舆论流言这种东西,远远胜过鸩毒利刃,有着摧枯拉朽的可怕力量,能从内到外彻底毁了一个人。

更何况这是帝王。

“那皇上您看……”吴胜只是个太监,要他察言观色揣摩主子心情他擅长,可若是要他出主意,那就是赶鸭子上架了,他要是能想出办法,还要朝堂上那么多老臣何用?

“压!”弘顺帝态度坚决,“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先把流言给朕压下去,否则再这么闹,非得让他们闹翻天不可。”

至于皇贵妃建议的罪己诏?

别扯淡了,哪个帝王会昭告天下自己做错了事?除非他吃饱了撑的!

——

下晌,傅凉枭去了一趟钟粹宫。

皇贵妃在前殿里置了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温着酒。

傅凉枭才刚入宫门就闻到了酒香味。

踏进前殿,他嘴角微翘,“母妃兴致这么好?”

霓裳见到傅凉枭进来,稍稍坐正了身子,拿过旁边托盘里的竹酒舀,往白玉杯里舀了一勺温酒,递给他,“要尝尝吗?”

傅凉枭莞尔,坐下来后伸手接过,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温度刚刚好,酒意稍浓,是烈酒。

“怎么以前没发现母妃有一个人喝闷酒的习惯?”傅凉枭笑问。

霓裳道:“不是闷酒,高兴了才喝。”

“哦?看来是有喜事?”

“枭儿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否则你也不会这么快就来找本宫了。”霓裳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慵懒的味道。

慧贵妃的皮囊是远远不及霓裳本尊的,但因为霓裳气质出众,所以哪怕是装在这样一个颜色稍逊的壳子里,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别样的韵致来,很容易让人着迷。

傅凉枭细看了她一眼,说:“猜到了是母妃做的,但没猜到母妃的用意。”

霓裳不答反问,“枭儿是本宫的养子,本宫为你生母报仇,你不开心吗?”

“如果这是母妃的分内之事,儿臣自然开心。”

言外之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在皇陵引雷,又把谣言散出去,只是为了替先皇后报仇的话,出于一个养母的立场,是不合理的。

霓裳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轻笑着转移了话题,“上次你们家离忧过生辰,来的人不少吧?”

“嗯。”傅凉枭点点头,目光落在酒杯里,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