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行人,更是毫不迟疑地伏地叩首,场面肃穆而庄严。
不过,这些人并非受过专门礼仪训练再上朝的文武百官,所行礼节自然参差不齐,姿势也略显拘谨生涩。
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内心的敬畏与激动。
好奇心,是人性难以抑制的本能。
许多人虽已俯首伏地,额头触地,却仍忍不住时不时的悄悄抬起头,试图从眼角的余光中捕捉銮驾的轮廓。
他们怀着虔敬又炽热的心情,想要一睹那传说中真龙天子的风采。
若能有幸一瞥天颜,便算不虚此生了!
然而,这终究是一场注定要落空的期待。
马车内光线幽暗,而车窗所用的玻璃厚重沉实,不仅隔绝了声音,更削弱了外界的视线。
内外光差强烈,再加之双层窗结构,即便近在咫尺,车外众人也无法看清车内景象。
倒是坐在相对暗处的朱允熥,能透过玻璃窗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有意设计的安全防范措施之一。
实际上,百姓甚至连皇帝究竟坐在哪一辆车驾之中都无法分辨。
天子驾六,威仪赫赫。
朱允熥此番以皇帝身份出巡,自然要遵循一定礼制规格,不容草率。
他所乘坐的马车,由六匹骏马驾驭,气势非凡,一望即知是帝王之车。
毕竟,除了天子,天下再无人敢以六马驾车。
但为了防止意外、确保皇帝安全,就采取掩人耳目的措施。
此次出巡共备有八辆造型一模一样、均由六马牵引的“天子马车”。
这八辆车的外形没有任何差别,且朱允熥每天都会换乘不同的车,除了极少数贴身侍卫,无人知晓圣驾今日所乘的是哪一辆马车。
车厢内,朱允熥斜倚软垫,神态倦懒,徐妙锦则坐在一旁,双手不歇,一边替他揉肩捶腿,一边不时探头望向窗外,脸上漾着掩不住的兴奋神色。
听到朱允熥将要北巡的消息时,这位早在宫中憋得受不了的小姑娘顿时心动难耐,当即跑来找他,又撒娇又讲理,百般软磨硬缠,一定要一起北巡。
朱允熥起初并未答应,笑着开出几十个苛刻条件,原以为她会知难而退,不料她竟一一应下,毫不迟疑。
最后,朱允熥也只好同意。
反正现在的他,早就习惯了奢靡享受的生活,北巡也确实需要有人侍候。
这一来,倒把徐妙锦乐得像个出笼的画眉鸟,眼中几乎能闪出光来。
此刻的她,虽仍在服侍着朱允熥,但神思早已飞出车厢之外,缀在那广阔山河与人间烟火之中,怎么也收不回来。
“陛下,”徐妙锦一边按捶着,一边转动着晶亮的眼珠,“虽说这马车宽敞舒适,可咱们一路坐着,也未免太闷了些吧?”
“臣妾以为,不妨择地下车,微服出行一遭。”
“亲入民间,走近百姓,方知民情冷暖,体察实情,也免得被下面的官僚糊弄。”
朱允熥闻言,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朕看你,是打着微服私访的幌子,想找机会溜出去玩吧?”
他冷哼一声:“劝你还是早些打消这念头。”
“此次北巡乃为察视黄河灾情,布置赈灾事务,巡视堤防要地,拟定修治黄河的方案。”
“事关万民性命,国家根本,岂容得你任性胡来?”
徐妙锦嘟了嘟嘴,略带了几丝生气之意:“臣妾可不是任性胡来,臣妾是为陛下着想,让陛下能真正体察民情,才……才……才不是为了出去玩呢。”
不是才怪!
朱允熥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却坚定:“就算真要微服私访,也得等到了灾区再说。”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赶赴黄河灾区,那里的情况还不知是啥样子。”
徐妙锦一听这话,双眸顿时一亮,忙问道:“那就是说,到了灾区,就可以离开皇帝行辕,去外面走动一下了?”
朱允熥嘴角微勾,随口应道:“到了再说吧。”
“如今灾区什么模样,朕心里也没底,得亲眼看看再作定夺。”
他忽而想起一事,道:“对了,朕听说你那哥哥,前几日又跟梁国公闹了起来,两人就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这话一出口,朱允熥自己都觉得有些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