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沿用了。
眼下的情形多坐就就多错。
徐凤翔指尖忽然夹住一片飘落的纸灰,他伸出手将供桌上的杂草和脏东西清理了一下。
然后又伸出衣袖好好擦拭了一番。
香炉中三支线香无风自折,供桌上的铜钱突然立着旋转起来。
这些响动引起了沈绾注意。
她徐徐回过头,想看看这人会弄出什么名堂。
她沈绾自问,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信命。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
她有些动摇了。
她也想窥探一下命数,也想知道自己和夫君和萍儿未来的前程如何。
恰好,这徐凤翔是“青牛宫”的人。
“青牛宫”是一个很硬气的宗门。
骨头很硬。
前世,她很想将“青牛宫”的人收入麾下。
不是她信命,而是有了这群牛鼻子的背书,那她的处理其他道门的人也就更加容易了。
结果。
直到杀光“青牛宫”的最后一人,他们都没谁低过头。
真是硬气。
不过前世,沈绾的剑下从来不缺硬气的人。
她就如一个女皇一般,终生践行着——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谁曾想,今生竟然遇到了一个“青牛宫”的弟子。
竟然向自己求饶。
沈绾也有些唏嘘,真是世事无常,令人唏嘘啊。
罢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
且让这人多活几口茶的功夫吧。
沈绾回过头,只见徐凤翔用染血的指尖在虚空画符。
这“青牛宫”的弟子,占卜方式倒是与寻常的道人卦师不同。
这让沈绾忽然想起前世,她有个手下也是卦师,后来犯事了,被自己处死。
那女子临死前朝着自己疯狂的笑,她手里死死攥着的半截卦签——
“朱雀折翼,骨肉相刑“。
就好像那卦是为当时的她卜的一样。
她不信命,自然没有找人去解卦。
只是将那女子和她手里卦签一起化成了飞灰。
徐凤翔捣鼓了半天,终于开口。
“坎为水,艮为山。“他的嗓音像蛇信舔过耳畔。
看他样子,应该是看出了些什么。
沈绾也不急,静静听着,看着。
“水山蹇卦,前路险阻。更妙的是...“
徐凤翔忽然抓起铜钱往地上一掷,三枚钱币竟齐齐嵌入青砖。
“变爻在六二,'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前辈可知这是何意?“
沈绾并没回答他,倒是庙外此时却落雨了。
骤雨。
雨势很大。
风也急。
吹了一些飞花入户来。
吹得一些幽香入怀。
一时间,破庙内的烛火摇曳。
仿佛随时便会熄灭。
沈绾看着镶嵌在青砖里的三枚铜钱,喉间忽然泛起铁锈味。
当年她被做成人彘前。
她跪在侯府门前三天三夜,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想当皇后的心思了。
因为孩子死了,夫君也死了。
她之前的所追寻“后位”的那抹疯狂,已经彻底没了。
行刑时,她一声没吭,只是当时徐帧说的话,她还记得——
“好个沈绾啊,我以为你疯,没想到你能疯到这种程度。
你为了助我连亲生骨肉以及你的男人都能舍弃。
不得不说,我都有那么一瞬间动容了。
可我怕,你这种人,连那么爱你的顾长安和那么可爱那么小的女儿都能出卖。
我徐帧有自知之明,我何德何能能跟顾长安比?
还是把你做成人彘,我最安心。也算实现了当年对你的诺言了吧。“
沈绾不知道,为何会想起往事。
她一阵恍惚。
“此卦最绝之处...“徐凤翔突然开口。
沈绾闻到庙外飘来的花香,心里稍稍放松了点。
“在于妻宫带天刑,子息逢空亡。沈娘子此生,注定得不到至亲谅解。“
刀锋当啷落地。
沈绾踉跄着扶住供桌,许是太用力了,导致一只红烛侧翻,砸到她白皙的手背上,顿时被滚烫的红烛烫得生疼。
前世那个雪夜突然在眼前晃动——襁褓中的萍儿,伸出小手攥着她袖角,许是感受到了危险,正在哇哇的哭。
当时她慌神了,一个恍惚间徐帧掰开她那冻得通红的手,将萍儿抢了过去,然后直直地扔到了冰冷的湖水中。
她想过去救萍儿,但前世的她不会武功,身子被一群婆子按住动弹不得。
往事重重,疼痛袭来。
沈绾只感觉有些窒息。
“你怎知...“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我的事?你怎知萍儿至今不肯唤我一声娘?“
铜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徐凤翔的目光有些躲闪。
是的,徐凤翔此刻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