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孟庄主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讲述事情经过。
“事情发生在老夫前几日纳妾的晚上。老夫要娶的本是明玉坊的玉儿姑娘,进了洞房才发现,玉儿姑娘竟然被掉了包,变成了那个小贱人……”
玄都道长哈哈一笑道:“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孟兄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是她长的太丑?”
孟庄主道:“要说长相,她倒有几分姿色,老夫看她相貌尚可,就是娶错了倒也无妨,没想到那贱人身手相当了得,幸好当时有几位江湖朋友在场,本来可以擒住那贱人,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了迷药把大家都熏得四肢发软,竟让那贱人逃脱了。”
这番话和杜杜鸟所言倒是吻合的。
忽然,他脸色一变,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道:“最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当晚居然去而复返,杀了老夫的两个儿子不说,还烧了房子,毁了老夫几十年来辛苦收藏的八箱古董。”说到此处,他那肥胖的身躯激动得直哆嗦。
听他这言外之意,房子和古董竟比儿子的命还要紧!真正是少见的极品,莫非他儿子的数量比八箱古董还多,死个把两个根本不在乎。
这时,秦虎问道:“孟庄主如何得知她是御驰山庄的人?”
孟庄主喝了口酒水,控制一下情绪,继续道:“老夫在明玉坊打听出来的。老鸨说,那日玉儿寻死觅活的闹着不肯上轿,忽然来了一个姑娘要为她赎身。老鸨怕老夫追究,不敢放人,那姑娘自称是御驰山庄的人,一切后果由她承担,自作主张地把人放走了,自己上了轿子……”
玄都道长冷笑道:“御驰山庄有什么了不起?前些日子在太原还不是给人打得落花流水。孟庄主,那贱人现在何处?我们大家一起去教训教训她。”
我不禁好笑,御驰山庄即便受了重创,对付你们几个还是绰绰有余。
孟庄主起身抱拳一周,道:“多谢兄弟们给老夫面子,前来相助!老夫约她今夜子时,在桃花林外的山丘上见。”
玄都道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今晚子时,我们就去教训这个贱人。”
孟庄主又发表一通感谢词,然后众人放怀大吃,直等酒足饭饱,好大开杀戒。那副神情好像对方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我与艳少互看一眼,也低头喝了一点酒水。只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个贱人到底是谁?
一会儿,月移中天,大家纷纷拿好兵器,孟庄主领头穿过桃花林,前往约会地点。
我与艳少尾随一行人来到山上,只见皎月当空,夜色苍茫,桃花林沐浴在月光下,清艳无俦。
众人等了片刻,不见有人来。
玄都道长已经极不耐烦,冷笑道:“莫非那贱人得到消息,知道我们在此,吓得不敢来了?”
孟庄主道:“我约了众位前来,消息并不曾泄露……”
艳少忽然对我一笑,低声道:“来了。”
我凝神细听一会,不远处隐有一缕衣袂掠空之声,遂即便见一道绿影自桃花林间穿梭而过,花瓣被劲风激荡得漫天飞舞。
众人站在那山丘之上,齐齐往下注目。
那女子宛如花神重生般飞掠而上,人尚未至跟前,一道雪亮的剑光好似闪电一般,向着山丘上的众人劈了过来,大家惊呼而退。那女子咯咯娇笑,翩然落地。
我在众人背后,看不到她的面目,只见到一袭水绿罗裙曳地,悦耳的女声笑道:“老色鬼,这些就是你约来的高手?把名字报上来我听听!”
我一听这声音顿时愣住,连忙移步细看,果然是她——柳暗,昔日在苏州伺候我的丫鬟,后来在无锡城,林少辞因为碧玉峰一事先行离去,她也跟着不知所踪,想不到竟会在这里出现。
这时,孟庄主将众人的名号都一一报了。
柳暗听了,冷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可惜这些名字,我一个都没有听过。”
我暗自点头,她都没听过,看来是真正的无名之辈
她话音一落,玄都道长便“唰”地抽出宝剑刺了过去,骂道:“好狂妄的小贱人”
众人也均是满脸怒容,纷纷斥骂。
柳暗轻轻一扭身,避开玄都的剑,笑道:“火气这么大,你修得哪门子的道啊?”
玄都气得面色发紫,刷刷刷接连刺了七八剑,柳暗举剑招架,身如行云。
艳少忽然道:“这些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我拉起他的手,道:“那我们先回避一下。”
他微一点头,我们当即悄悄下山,退入桃花林之中。回望山上,那老道步法凌乱,已经招架不住,露出狼狈之态。过了一会,只听柳暗一阵娇笑,叫道:“你们还是一起上吧,省得我浪费时间。”
遂即便听众人的喝骂之声,和兵刃相接之声。
艳少忽然道:“这件事有点奇怪。”
我道:“怎么?”
他蹙眉道:“按照杜杜鸟的说法,是孟庄主要抢柳暗的包袱。他为何对这件事片字未提呢?”
“或许那铁盒是柳暗从孟家偷出来的古董?”
“如果是从孟家偷出来的,跟七海连环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那晚在青莲寺,她们在杜杜鸟身上搜出的胭脂水粉,湘灵好像说是她‘落绯姐姐’的东西……”
艳少沉吟道:“前提是确实有这么一个包袱……”
我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这个包袱虽然是柳暗给杜杜鸟的,可是包袱里面的东西却是七海连环岛的。莫非是柳暗偷了七海连环岛的东西?”
艳少不语,嘴角忽然牵出一抹玩味般的笑意,“而且这个东西,连白莲教主唐赛儿都很感兴趣,究竟会是什么呢?”
这个家伙终于也好奇的事情了。
忽然,山丘上传来一声孟庄主洪亮的叫骂声,紧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惨叫,然后,天地回归静谧,随风而来恍惚有一丝血腥之气,立刻又被桃花林的浓郁炽烈的香气所掩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柳暗顺着山丘掠身直下,捏唇发出一声呼哨,立刻便有一匹白马奔出林来。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我连忙到树边,解开缰绳牵出马。
假如那包袱是她的,我们跟着她准没错。况且容疏狂中毒一事,我怀疑与她有关,正好乘机弄个明白。
柳暗一路披星戴月,纵马直入河北境内,清晨时分,住进了一家破旧的客栈。
我们下马在街边摊上吃早点。
我盯着客栈的大门,问艳少:“你懂易容术吗?”
他知我不愿与柳暗正面接触,便向着老板的油锅一努嘴,笑道:“那边的锅灰抹两把。”
我瞪着他,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大名鼎鼎的人,偏偏没几个人认识。”
他谑笑道:“敌人太多,不低调不行啊。”
我不理他,道:“不晓得凤鸣现在怎么样了?”
他道:“今晚务必赶到聊城。”
我点点头。
这时,客栈里走出一个青衣毡帽的少年,向左一拐,没入一个小巷之中。
艳少忽然道:“她出来了。”
我一愣。他道:“刚刚那个人,是柳暗。”
我连忙扔下吃了一半的烧饼,快步跟了上去。
她一路急步而行,七拐八弯走了好一会,来到一座青灰色的墙下,飞身掠了进去。我正要翻墙入室,忽然听到艳少叫了我一声。
我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戴着一个漆黑面具,只露一双清亮的眼睛,要不是这身衣服,我绝不敢认他。他又拿了一个白色面具递给我,笑道:“刚刚买的,这样才不负黑白双煞的名号。”
我嗤笑一声,接过戴上,笑道:“她进去了。”
他握着我的手,轻轻跃入院中。院中站在两个黑衣大汉,见到我们尚未有任何表情,被便艳少弹指射出的劲风点了穴道。
他轻功高绝,揽住我好似一缕鬼魅般掠至墙壁站定,悄然无半点声响。
一个男子声音道:“柳姑娘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柳暗笑道:“孟家庄那群脓包那不是手到擒来。你这里最近有什么动静?”
那男子道:“唐赛儿应该快到聊城了,七海连环岛的人也已经过去了,鬼谷盟方面,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柳暗哼了一声:“沈醉天还真沉得住气。”
男子道:“何不让天字组的影子一起出动?”
柳暗冷冷道:“我自有道理。”
我顿时大吃一惊:据我所知,天字组的影子在御驰山庄是直接听命于两位阁主的,连四大坛主都无权对他们发号施令。难道说柳暗在山庄的地位等同于两大阁主,或者更高?
耳听她又道:“七海连环岛已经对那少年下了追杀令,沈醉天没有理由不相信的。或许已经在暗中活动了,你多加派些人手。”
男子答应了一声,又恭维道:“姑娘这一招可谓是天衣无缝,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柳暗冷笑一声,道:“好戏才刚开始,你就等着瞧吧。”
男子笑道:“我们地字组的兄弟常年在外,不比柳姑娘身在总坛,见多识广。”
柳暗道:“碧玉峰一战,梅坛主死于沈醉天之手,白虎坛这个位置差不多也该填补上了……”
“真的吗?”男子的声音有克制不住的喜悦。
柳暗笑道:“李香主为山庄效力多年,若是办好这次的差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那男子连声应道:“属下定然全力以赴,万死不辞。”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
艳少凝眸看我,露出不解之意。我更加惊讶,听她的口吻,俨然就当自个儿是庄主了。
隔了一会,她又道:“我暂时不宜露面。聊城那边,你亲自带两个兄弟去盯紧了,有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那男子满口答应。
“我该走了。”
她话音刚落,艳少已拉着我飞鸟般掠出院墙。
我脚一落地,便道:“那两个护卫会泄露我们的……”
“我的点穴手法岂是谁都能解的?他们即便知道,也是十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那两个护卫没准以为是无常鬼干的。”我摘下面具,笑道:“不过,哪有黑白无常大白天就出来走动的,小心吓着小朋友,先摘下来吧。”
他依言摘下面具,我们回到适才的地方,牵了马直奔聊城。
我将事情细细想了想,道:“柳暗这么做,难道是林千易的意思?”
他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林少辞?”
“林少辞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千易更没有理由这么做。”
“嗯?”
“这件事牵连着七海连环岛,白莲教,鬼谷盟。目前尚看不出来谁才是最后的目标。但是,很显然,孟家庄那伙人是棋子,杜杜鸟也是棋子,只怕七海连环岛也是一颗棋。”
他说着侧头看我,眸光清亮逼人,“林千易是白莲教的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何况,太原一战,他的武功已废,对鬼谷盟应该是避之唯恐不及,没理由主动去招惹他们。”
我静候下文。
他笑了笑,道:“现在,御驰山庄主动出击,这倒很像是林少辞的作风。他自知沈醉天绝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必定会卷土重来,所以抢先一步。”
我似懂非懂,疑惑道:“那个铁盒子就是诱饵?”
他微一挑眉,做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一切尚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