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回到医院的时候，周亚祥的手术已经做完了。

妇女坐在床边低头啜泣，顾成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周亚祥的眼睛被绷带裹了一圈，右眼的位置渗出了一片黄色的药水。

他看不见我和顾佩莹进门，还在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着。

“行了，你说你俩一边一个围着我哭，开追悼会呢？不就瞎了只眼嘛，没事儿，啊，不耽误干活。别哭哭唧唧的，你知道我这个人最不愿听这些破动静。”

周亚祥的嗓门小了很多，可能是麻药劲还没过去吧，他身上没力气。

我和顾佩莹对看了一眼，心情很沉重。

他的右眼……

唉，还是瞎了。

“周叔。”

我低声叫了他一句，周亚祥侧着耳朵听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臭小子，吓着了吧？哈哈，没事儿，没事儿啊。大夫都说了，我命好，钢筋就擦了一下眼珠子，没伤着脑子，几天就能出院了。”

我抓着周亚祥的手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周亚祥一板脸。

“不许哭，熊兵……哎我说老顾，怪不得你看不上这小子给你当女婿，你看他这哭哭唧唧的熊样，我要有闺女我也不嫁给他。”

“你……”

顾成一脸尴尬，“多大个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行了，你没事儿了就好好养着吧，我和莹莹先回去了。”

“哎呀走吧走吧，多大事儿啊，一大群人在这围着，和我立马就不行了似的。”

老哥儿两个斗了几句嘴，顾成带着顾佩莹走出了病房。

我把他俩送到门口，顾成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有什么心理负担，老周这个人……我了解，他不会怪你，嫂子也不会。”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顾成和顾佩莹走远了，我叹了口气。

我会怪自己的。

回到病房之后，周亚祥一个劲的让我回家去，我坚持要留在病房里照顾他。

“周叔，你就叫我在这守着你吧，不然我……你别叫我太难受了。”

我说着又要哭，周亚祥无奈的点了点头。

“行行，随你。不许哭了啊，不然老子一脚把你个熊兵给踹出去。”

周亚祥住了一个礼拜的院，我也在医院里守了他一个礼拜。

一开始我都没敢把这事儿告诉李子墨，直到过了三四天了，我觉着瞒着李子墨也不是个办法，就给她打了个电话，支支吾吾的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李子墨很快就赶到了医院，给周亚祥带了不少高档补品，一个劲的跟他道谢。

临走的时候李子墨悄悄塞给我一个信封，朝病床那边努了努嘴。

我满脸羞愧的不敢抬头，其实在我拿到信封的时候我就捏出来了，里边装着的肯定是钱，看那个厚度……

应该是两万块钱。

我不知道这笔钱是李子墨找人借的还是我妈又刮干了我爸的工资卡才凑出来的，我没脸去问，也不敢去想。

接下来的几个月……

我这一家人要怎么才能熬过来啊。

一个礼拜之后，周亚祥出院了，我又失业了。

不是因为周亚祥把我开除了，而是我自己没脸再在仓库继续干下去了。

每天都面对着周亚祥那只毫无光彩的假眼，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心平气和的去接受这个结果。

我辞职了，这次我也没脸再去求顾佩莹帮我找工作了，我每天都在人才市场漫无目的的闲逛，挨个摊位去碰运气。

这天我回到家之后，顾佩莹坐在客厅里和李子墨说着话。

“来了。”

我讪讪的和顾佩莹打招呼，她朝我笑了笑。

“怎么，离职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这算是逃兵行径不？”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顾佩莹瞅了我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信封拍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