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锅锅不乱说话了,锅锅不惹你生气了……娘子你不要这样……啊啊啊啊……”
听着锅锅那痛苦的哭喊声,周围之人也感到无比凄然。
“这位娘子正是被那越狱的凶犯张九所害,这凶犯罪大恶极,杀害了无数无辜百姓,大家倘若有任何线索,一定要告知我们!”几名不良人趁着此刻人多,当即宣告此事的凶手。
张九深吸一口气,缓缓从人群之中退出来,在那几名不良人注意到此处时,他早已返回后院,他一言不发地走回磨刀石旁,拿起倚靠在旁的斧子,哐哐又磨起刃来,当他将凉水泼到磨刀石上时,眼前略感恍惚,仿佛看到那天四娘拿着刮刀给他修面刮胡的专注模样。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些时日四娘的身影,他与这个女子萍水相逢,并无多少瓜葛,但他能够感觉到四娘的心善,没有因为张九身份低贱而有所鄙夷,他不认为四娘仅仅只是自己说了是同乡,四娘就会多方照拂,很显然,一切只是因为这位娘子心地纯良。
而后萍娘道出四娘身世,更是让张九觉得,此女其实与他非常相似,都在为着仇恨的执念存活于世,而相比起自己的阴沉,四娘只将仇恨埋于心底,必然比自己更加痛苦。
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传出磨刀声,外面从最初的嘈杂,到渐渐安静,无数人从院落之中走过,但仿佛没有人看到张九,而张九也没有在意这些过往之人一般,天色逐渐昏黄,清水倒映着天上拂晓,仿佛像是烧起来一般。
这一刻,好像张九回到了过去,当初自己草率地做出了决定,结果葬送了妻儿的性命,那如今呢?
如果自己没有选择漠视木匠所为,是不是四娘就不会死?
一阵疼痛从他的手指上传来,他低头看去,只是磨斧子的时候太过用力,擦破了手上的皮,沾染着的清水,让伤口里的血液晕染开来,在粗糙的皮肤上蔓延攀爬,淡淡的血色让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方才盖着四娘尸首的麻布。
“瞧你们干了些什么活?不就是死个人吗?长安城里天天死人!别哭丧着脸,晚上还得做生意,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掌柜自会让人去料理季娘子的后事!”
中年妇人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呼喝着那些因为亲眼见到死尸,而心不在焉的仆役侍女,天大地大都不及开门做生意大。
就在妇人持续不断的叫骂训斥之间,张九突然站起身来,提着斧子便快步走向了那中年妇人,中年妇人一开始还未注意到张九,等对方已经靠近时,她显然被这黝黑的汉子吓了一跳,顿时骂骂咧咧:“你干什么?你这贱仆不好好干活,冲上来吓什么人呢?”
“修缮楼阁的那个木匠,住哪里?”张九神情虽然麻木,但凶狠的眼神还是让中年妇人有些惊吓。
不过,这中年妇人怎么说也是在揽月阁这种鱼龙混杂之地管理事项,什么凶神恶煞没见过,而此人不过是楼阁里的一个仆役,当即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我说话?你管事的人在哪?信不信……”
“我问你,那个木匠,住哪里?”张九非常干脆地打断了中年妇人的叫骂,语气变得更加阴狠。
中年妇人气得本想一巴掌抽上去,然而就在她准备动手之时,突然目光瞥到了张九手里拿着的斧子,那被磨得锃亮的斧刃仿佛随时都可以将她劈成两半。
这一刻,她的气势终于被压了过去,像这种看上去就有些不正常的汉子,她再聒噪也不敢多言,谁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被自己激怒,然后一斧头砍过来呢?
“他……他就住在城东的新昌坊,具体位置大概是浮水巷走到头最里面。”中年妇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战战兢兢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