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司机正慌慌张张地跳下驾驶舱,从摇摇欲坠的车头往后跑,慌乱的目光正和女人一个对视,两人皆是一愣,不等女人做何反应,只见那司机厌恶地避开视线,像躲避晦气玩意似的飞快从身旁跑开。女人困惑地皱起眉,正试图朝其他人求助,然而没人把视线投来,都惊慌失措地朝后门逃。
眨眼的功夫,哄闹的车厢一片死寂,车厢里的乘客所剩无几,她听见学生突然出声:“坐下来,不要动。”
女人循声坐下,随即感觉不适地皱了皱眉,夏日衣衫单薄,尤其是今天,为了约会,她特意穿了清凉的连衣裙。轻薄的布料下,她敏锐感觉到坐垫上被放了其他东西 坚硬的,光滑的,同时也稀碎,有点像化学实验室里的试管。
不等她想明白,学生把一根透明的鱼线缠住她的腰,然后顺着她的脊梁骨拉住鱼线,将东西抵在她的头顶,在车顶的铁皮上面连接了什么东西。
女人困惑地一仰头,学生立即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身子扳正,冷漠地说:“我劝你不要乱动,你现在坐在我自制的白磷弓单上,白磷的燃点很低在34度左右,今天气温偏高在32-34度之间,加上你的体温,只要粉末泄露沾上你的皮肤就会剧烈燃烧,温度可瞬间高达一千度。现在你身上的线正连接着燃烧弓单的机关,只要稍微动作,线就会扯开燃烧弓单的引线,然后把你皮肉烧穿,最后骨头渣都不剩。”
女人几乎屏住呼吸,骇然地张大嘴,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分不清这是恶作剧还是现实。她想失声惨叫,同人呼救,可声音被堵在嗓子眼。与此同时,学生冷漠没有起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头顶还有一个,不过有个远程装置连接在这部手机上,里面有个控制小程序。虽然我们都觉得你这种恬不知耻的畜牲该死,但按照规定,会有审判者决定你是否有罪。”
女人骇然地睁大眼,只僵硬地转动眼珠子:“审判者是谁?”
“刚刚的乘客,还有附近的居民,路过的市民,不清楚,看谁在吧。”学生转过身,在车厢里走了几步,整辆车立刻随着他的行动前后晃动,女人跟着发出一声惊慌的惨叫,学生立刻不耐烦地“嘘”了一声。他站在电视的液晶屏幕下,扯出根线连在手机上,即刻一个不动的十分钟跃上屏幕,女人随即明白,这是倒计时的时间。
“你那小孩我喂了安眠药,应该暂时不会醒过来,你只要在倒计时归零前,不要乱动,不要乱喊,不要乱说话,就不会有事,接下来就看审判结果 ”学生说到一半忽然停住,警笛声隐隐响起,正从远处疾速传来。
“那么,”学生依然镇定,他把鸭舌帽戴好,从女人身边走过,轻轻一点头,“希望你死得时候,惨叫声能大一些。”
女人立刻尖利地喊住他,歇里斯底地大声问:“为什么是我,我的确杀人了,可我坐牢了,接受了惩罚,法官给我判了五年,我失去了五年的自由!而且你也不认识我,我和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好不容易才出来,而我老公就要回心转意了,我就要有美满的家庭,可以拥有幸福的一生!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杀我?还有我的孩子,她是无辜的,为什么?”
学生脚步一顿,偏过头,平淡的脸色泛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语气玩味地说,“当然是,受害人父亲的请求。”
第623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二十九)危险
此起彼伏的手机声戛然而止,震惊中的居民们不知所措地握着手机,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在失去信号的漫长时间里,那条关于审判的消息突兀出现,让他们十分困惑,而当再拿起手机试图连接外界时,却发现网络信号依旧传不出去。
无法联系外界,意味着彻底失联,无法求救。
所有人困在这座大桥上了。
淮临大桥是一座地标性的惠民建筑,通车至今,未向市民收取过半分的过路费。
这座横跨海洋,连接两岸,在媒体网络上大肆宣传的大桥,一度是最便利、最安全的代名词。
也的确如此,曾经需要按照班次乘坐飞机或者轮船才能到达的地点,如今只要一辆车便可随时随地到达,许多嫌弃淮市地价人工过高的企业工厂都搬迁到了这里,不仅惠及两地经济,也挽救了走下坡路的临南岛,让临南岛本地居民拥有了更多工作就业岗位……因此许多人忽视了潜在的危险,比如大桥断了该怎么办?
亚洲海上走廊此时还未彻底竣工,周边配套设施并不齐全,还未运走的工程废料堆积成山,估计是怕有碍景观,全堆在大桥下,被潮起潮落的海浪打磨的越发尖锐。而旁边的几座并不算高却植被茂盛的山全烧起了火光,还不知道山火何时起,呈现何种规模,但凭借这几乎覆盖全城的烟灰,也没人敢冒死上去。
唯有原路返回一条路,可这条路也出问题呢?
被困在大桥上的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因工作生活正常来往出行的两城居民,一类是从昨晚事件中得到了某种模棱两可的暗示想要出逃的淮市市民。人数不少,约有近百人,更多人困在大桥外,听说桥垮了并没有上桥,又不甘心原路返回,于是横七竖八的车辆堵死了出口 人可以出去,但车就不行了。
全都是拖家带口的普通人家,谁也不能对车说不要就不要,更何况从大桥下来就是荒无人烟的绕城高速,光凭两只脚谁知道得走到何年何月,于是大桥上的人困在了想走走不了的尴尬局面。
这时候困在大桥上的人已经围做了一团,拿着手机议论纷纷。
“这信息怎么回事,不是没信号吗,怎么还能收到。”一个中年大叔拿着手机举了又举,狐疑地说,“该不是什么恶搞节目吧?”
“哪家节目敢把桥炸了?”他老婆抱着孩子用满含敬畏的眼神瞥了一眼大桥的断口,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说,“我就说昨晚凌晨就走,你偏要磨叽,这下可真走不了,还惹上这种事。我听我哥说了,这R可是恐.B.分.子,昨晚那生*化袭.击不过只是个开始,你看现在,又是断桥又是大火,把出路都堵死了 ”
说到这里,女人倏地一顿,不知道想到哪里,突然一脸惊惧地抱紧孩子:“老公你说,我们困在这里,是不是被当做人质了?”
旁边听了一嘴的几个路人立刻人云亦云地慌乱起来,眼看这波恐惧的情绪就要在人群里弥漫,几个学生模样的少年少女当即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是不看内容吗?”
现在所有人人心.惶.惶,任何一句话,无论男女老少说出口,都会引人注意。
女学生嚼了嚼嘴里的口香糖,朝众人翻了个冲天的白眼,不客气地问刚才出声的中年妇女:“阿姨,我可太好奇你朋友是谁了,怎么比警察消息还灵通,知道这所谓的恐.B.分.子下一步会做什么,该不会自己就是恐.B.分.子吧?”
中年妇女气得面红耳赤:“你个小丫头片子,说话这么不礼貌,我朋友可是区政府 ”
一句话还没说完,女人就被旁边的男人抓住,冲她没好气瞪了一眼 那几个学生正拿手机录像呢!
看到这里,女人浑身肢体语言紧跟着僵硬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女学生不屑地撇嘴,她在网上见过太多这种仗势欺人的愚蠢成年人,无论现实有多趾高气昂,只要放到网上,这群人就彻底玩完。
“几个毛都没齐的孩子,懂什么,还不让开,没大没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女儿青春期,各位担待点……”
“把自家孩子管好,这时候别添乱了。我们可只有十分钟啊,这都过了两分钟了,可怎么办,我不想死!”
“哎,那边不是有警察吗?”
“是交警,顶个屁用。”
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激烈地展开讨论,被父母抓住的学生们十分无奈,只好再次提高了嗓门。
“我就搞不懂了,你们是不认识汉字,还是不懂阅读理解?”女学生干脆把手机屏幕举在手里,飞快挣开父母,在人群里走了一圈:“没看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吗?我们是陪审团,现在有危险的是这个杀别人孩子的女人。”
舒墨和两个交警从小巴车回来,就听见女学生正在人群中间气势汹汹地说话。
“上个月的欲海市警察搞的那场直播绑架案大家都知道吧,和那次差不多意思,发信息的人因为法律没法给出一个公道,所以要求我们对这个叫梅岚华的女人的罪行给出裁定,决定她是有罪还是无罪。”
“这上面可不是写的有罪无罪,写的可是生还是死啊。”有人忧心忡忡地说。
“对啊,决定人生死,这不就等于动手杀.人吗?可是从犯啊,我可不敢。”
这番话顿时引起人民群众一阵广泛的认同。毕竟不是有句网络流行语吗? 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唯唯诺诺。
没事的时候,他们可以在网上凑凑热闹,敲两下键盘唯恐不乱地喊打喊杀,那都不是什么大事,匿名世界谁也不能找谁负责。可要亲临现场,那就不一样了,毕竟现场人也不多,要真去没头没脑地投票惹火上身,也不能拿法不责众来开脱自己。
“那要不就不投票了。”
“我看不投票也不行,说不准会招来什么惩罚。一边是疯子,一边是警察,咱们谁都惹不起 我看这样,大家都去投生,这样也不杀.人,也不算违反规则。”
“对对对,这兄弟说的对,大家快拿纸,我们都写‘生’。”
一群人七嘴八舌,除了几个不服气的学生,其余人本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纷纷拿起纸笔,就着车前盖写下自己的选择。
另一旁,舒墨和两个交警面面相觑,都有些瞠目结舌,本来还以为要花上些功夫劝说,没想到一句话没说,群众内部斗争居然就把事件完美解决了。
而小巴车里的梅岚华此时对外面动向一无所知,从肢体语言来说,她由于过分紧张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年轻交警看了一眼,有些担心会横生枝节,拿起手里的扩音喇叭掂了掂,抬头冲两人说:“要不要把这边情况给她说一声。”
旁边的胖交警忙拦住他:“怎么做事虎头虎脑的,万一你这一喇叭,把杀.人犯给刺激了,然后拿你违规做借口,不等审判就先把受害人杀了,这结果你能负责吗?”
年轻交警先是紧张地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此杀.人犯非彼杀.人犯,说的不是六年前杀害小孩的梅岚华,而是消息上自称行刑人的R,赶紧把喇叭放下。
“记住了,以后遇到这种事,咱们千万别往前冲,每个岗位有每个岗位的职责,咱们做交警的千万别去掺和查案。以前就有个愣头小子和你差不多大,遇见通缉犯闯关,非要傻愣愣地往前冲,通缉犯倒是抓住了,但自己也搭上条命,通缉犯也就判了死缓。据说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还自学法律考了个函授,没两年就要出来。”
说到这里,那胖交警飞快地看了舒墨一眼,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那套理论不怎么对,像是在给交警和刑警之间制造对立,显得不像人民公仆,没什么奉献精神,于是咳嗽一声,连忙往回找补:“我的意思是术业有专攻,做交警也很危险,像咱们在马路上,车来车往,说不准哪天会遇见写马路杀手,报复社会的变.态,还有酒驾的、毒驾的,然后光荣牺牲……”
舒墨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年轻警察神色越发的不自然,忍不住吞咽了好几口唾沫,讷讷地说:“原来我们这么危险啊。”
话到这里,胖交警终于再也说不下去了,尴尬地干笑两声,决定放弃交流。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走到前面巡视一圈,确定所有人的纸条没什么问题,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两人说:“我看了下,只有刚才那几个出头的学生写的死,其他人都写的生,那这问题就不大了,梅岚华死不了,我一会先骑摩托车回去一趟,想办法联系消防队,让他们来救援 ”
“恐怕光是消防不行。”舒墨突兀地开口说。
胖交警倏地一愣,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梅岚华可能处在一个比掉下海更危险的情况,这个危险直接关联到她的行为,而她现在最典型的行为是不能动,不仅不能走动,就连最轻微的扭头、活动关节,她都没法做。”舒墨盯着不远处的小巴车,手指轻轻转动着另一只手上的戒指,眼睛眯成了一条若有所思的缝隙,“她身上可能绑着某种爆.炸装置,而引.爆的方式有两个,一个远程控.制,行刑人可以根据投票结果,在远程操控爆.炸,另一个则是梅岚华自己。”
年轻交警工作经验还不多,一时听不明白:“什么意思?她自己?自己引.爆?”
“嗯。”舒墨点了下头,沉声说,“不同的炸.药有不同的引.爆方式。普通的炸.弹考虑到携带者的安全,一般选择的炸.药稳定性高,可用雷管引.爆。还有一种叫做水银炸.弹,用水银杆充当引.爆装置和炸.药连接。水银是流动性的,一旦产生剧烈摇晃,水银杆里的水银就会和里面引.爆的铜丝接触,从而引.爆.炸.弹。她身上很可能就是佩戴的这种炸.药,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贸然靠近,只能求助专业的拆弹专家。”
胖交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后怕地惊出一身冷汗。方才他独自进小巴车内,本想一鼓作气把女人救下来,可因为他有恐高的毛病,导致上去就腿脚发软,拉拽女人的时候就没了多少力气。也还好他恐高,万一他当时咬牙,非要把女人拽下,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艰难地深吸与口兮口湍口√。一口气,拉着年轻交警往后退了几步,想着能离那小巴车有多远就多远。
就在这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阵“哐哐哐”的声响。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声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黑色的无人机正从大桥的另一端飞过来。
此时雾气朦胧,没有人能看清大桥另一端有什么,但有一点他们清楚,时间到了,该他们审判了。
作者有话说:(摊手)把审判想的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你们。
第624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三十)使命①
与此同时,容铮已经驱车到了电视台,刚一下车,就感觉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似的打在自己身上。
电视台外这时候围了一圈黄色警戒线,焦急的孩子家长全被拦在一线之外,每当有人路过,便期盼地投去目光,希望能得到一星半点关于自家孩子的消息。
白冰远远看见他就赶紧迎了过来。
容铮把证件别在胸前,同负责人寒暄两句,转头问她:“现在什么情况,怎么还不能放行?”
白冰还没开口,另一边情绪激动的家长和巡视的警察就吵了起来。
两拨人从昨晚凌晨对峙到了现在,彼此都不怎么好受,这时候家长们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随便找个小口角就全炸了。刚开始被刁难的小警察还念着纪律忍气吞声,被连续推搡了几下也恼了,训斥的嗓门陡然一提,正好给焦躁的家长送去个找事的理由,顿时群情激愤,眼看事态就要升级。
在场的工作人员全手忙脚乱起来。
负责人深吸了口气,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今天一天正事没干多少,全在调解纠纷 关键还没完没了,这处火压下去,那处火又冒起来,旁边还有媒体拿着摄像机虎视眈,连遣词造句都要一再琢磨,十分心累。
白冰无奈地退后一步,看负责人火急火燎的背影,冲容铮叹了口气:“刚接到上面最新通知,要求昨晚参与集会的所有人员全部强制隔离,但隔离时间还不能确定。医院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又发现了四起疑似病例,而且传染性更强,发病更快,可都不曾来过电视台,这才是最令人担心的。现在压根搞不清楚传播来源,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弄通告,只有让各大社区负责人挨个去上门走访。”
容铮边穿过人群,边问:“研究所那边消息呢?”
“血清检测尚无进展,怀疑是迄今尚未出现过的新型病毒,没有特效药,没有疫苗,科学家没有任何办法……容队,我现在心情不怎么好……”白冰神情复杂,她咬住下唇,看向不远处闹得不可开交的人群,哑着声说,“王成钢快不行了,他在icu里就吊着口气,身上的皮肤已经全部脱落,麻醉药输不进血管,非常痛苦。想救他,无能为力,让他痛快地死,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临死前痛苦地垂死挣扎……”
容铮疾走的脚步一滞。
此时此刻,白冰想强撑着的一身气势已经荡然无存,她轻轻打了个寒噤,边说边咽下口唾沫:“老实说,我现在非常害怕,想起王成钢的模样浑身就止不住地发抖,我害怕会被感染,变成他那样,人不人鬼不鬼,想死都没法死,害怕到想马上脱离岗位,立刻搭上飞机,从这座城市逃离。”
容铮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不走?”
“可能因为,”白冰认真思考,然后小声说,“我有保护别人的责任吧。”
说着,她又苦笑着叹了口气:“谁叫我是警察,拿着薪水总要办事,是吧。”
容铮摇摇头,不认同地说:“怕是正常的,我们有血有肉,也是妈生爹养,和普通人没区别,没谁天生该为别人牺牲奉献,警察也不例外,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白冰有点惊讶,容铮这人刻板到令人发指,她没想到有一天能从容铮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那些烈士牺牲前,也会害怕。害怕是人类最正常的情绪,是一种躲避伤害的动物本能。你害怕,却不愿离开,也不是因为你拿着这点薪水,是你有远高于人类的价值观道德观。”容铮说着,迈开脚步走了两步,见白冰情绪恢复正常,这才话音一转,“舒墨呢,我联系不上他,他在哪里?”
白冰一愣:“啊,什么?”
容铮眉头不由地一皱,扭头看她。
“我不清楚,他不是说,出去查案了吗?还把多米带上了……说是一起剖腹杀人案。”
作者有话说:删了n遍,来不及了,先写个①
王成钢是上一部被直播的感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