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技术型工种 莫向晚 2789 字 2022-09-18

“……是。”

洪畴直接应了下来。

纪墨挥舞着手臂,才不是,这可是他的功劳!

纪辛干脆把他压下来,夹在腿间,手上换了姿势,直接捂住他的嘴,像是困住一个扑腾的小羊羔。

与此同时,纪辛还往后退了些,从侧对着门的方位躲远了些,几乎都看不到帐篷里的样子了。

“哥……呜呜……哥……我……呜呜……”

纪墨看不到就更心急,挣扎得也更厉害了,奈何这一年纪辛也不是白长的,吃肉多了好处就是力气大了,压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纪墨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硬是没从纪辛的压制下脱出来,还被捂着嘴。

“老实点儿,别闹。”

纪辛不知道凿子是纪墨做的,却本能地觉得可能有点儿问题,需要规避,他知道纪墨和洪畴这个男奴关系好,却不想看弟弟为了一个男奴出头,万一一句话不好,惹了怒火,不值当。

“你能做出这个,你肯定还能做出其他的武器!”苍风的大嗓门是有好处的,起码外头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做不出来,我只会雕刻,只知道雕刻的工具。”洪畴的声音不大,有些苍老,他本来年龄就很大了。

外头听到声音的纪墨稍稍安静了一下,想要听得更清楚。

苍风发怒了,他本来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跟谁都不对付的,哪里容得人如此,当下就拿刀子架在了洪畴的脖子上,怒吼:“再问你一句,你做不做?”

“实在是做不了其他的,只会这个。”洪畴回答得有些无奈,他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跟别人说纪墨一个小孩子,只听他说了说是怎样的凿子,就能自己烧火做出来了吗?

这不是刻意保护纪墨,而是他明白这话不可信,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也不会信的,而他此刻说了,只会惹怒可能会帮腔的阿列,让他以为自己是把事情推到纪墨的身上去。

到时候,想要弄死自己的绝对会有阿列一个了。

洪畴是知道阿列对两个儿子是怎样好的,他只有两个儿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多,哪一个都不能损失的。

“不要这么着急嘛,本来就不太可能的。”

朗阁站出来充当好人,拉着苍风的胳膊,让他收了刀,对方也不是真的要杀人了,就是吓一吓人,有人过来拉,也没拧着,直接松开了,但那怒目的样子,绝对不是说这事儿就过去了。

族长看了一眼阿列,这是阿列的私奴,并非部族的财产,这样子还真是不太好,笑着对阿列说:“他就是性子太急了。”

他这样说,阿列反而不好说什么了,他对洪畴也没什么维护的心,但这是自家的私奴,别人如此,到底是不给面子的,可对方又是族长的儿子,未来的族长,也不好多计较了。

一番明里暗里的眉目官司,都在一瞬间过去,阿列摆摆手说:“没事儿,没事儿,早弄清楚了也好。”他说着自己上前一步问洪畴,“你真的不会做别的东西了?”

当初那个枪尖是当做小刀用的,后来有了更合用的匕首,就把它废弃了,时间久了,连阿列都不记得最开始是怎样的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凿子的样子。

“真的不会,我就是个雕刻匠,只会雕刻,这些雕刻工具,很熟悉,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洪畴说得很无奈,他显然还没意识到纪墨的这种“天赋”有多么特殊而不可能。

这年头,武器真不是随便造的,火温多少,铸铁之中添加多少其他金属,多长多宽多重,都是问题,绝对不是凭空想象就能完成的,折了,脆了,断了,弯了,裂了,不要以为铁剑就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了,都是有的。

刀子钝了的也多得是,若是随便一个人砸两下烧两下都能弄好,那铁匠也不会很吃香了。

任何武器的使用年限都不会是一辈子,铸造工艺的匮乏会在这个使用的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而草原上缺乏树木,缺乏木炭,缺乏燃料,相应地也缺乏铁矿石和铁器,这也是制约他们发展的一大因素。

若是能够在这个上面有所建树,不说部族之中的威望如何,就是跟其他部族交易也多了几分底气,更不要说若是把这方面的人献给大部族能够换多少好处了,也难怪苍风心急,他是急于想要做点儿什么,让人认为他的威望足够当族长的。

这可能是孩子长大了之后希望胜过父辈的争强好胜的心理,但在父辈来说,在族长看来,这件事做得就很有些狼子野心了,他还强壮着,小狼就要把他推翻了吗?

可真是白眼狼。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阿列思考一番,给出这样的答案,看似是赋予了信任,紧跟着后一句话就是,“若是他真的有这种才能,当时就不会不说出来救他的孙子了。”

洪畴的经历族长还是知道的,人还是经过他的手给了阿列的,这一想,也对啊,再看苍风,就更多了几分不满,一旁的朗阁笑着打圆场,说了两句,缓和了气氛,苍风知道不能如愿,气得大步离开。

第63章

洪畴是跟在阿列的身后走出来的,坚持不肯走的纪墨看到他好好地出来了,起码表面上没什么损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他那副担忧关切的样子被走在前面的阿列误解了,看到他被纪辛夹在腿间,乐得上去一把把人揪出来,往上抛了一下又接住,笑着说:“阿墨在这里等我啊!”

“啊,是啊!”

纪墨含糊应下,太热情的父亲有点儿受不住,顺势被阿列抱在怀中的纪墨听得他大声道:“走,回去,吃饭。”

这是没事儿了?

纪墨趴在阿列肩头,看向后面的洪畴,洪畴抬起脸来,对他点了点头,纪墨这才完全放松下来,软了身子,想起嘴巴上的疼来,娇气地跟阿列告状:“哥哥把我嘴都捏疼了!”

阿列闻言,看了一眼,他看得认真,看完之后哈哈笑起来:“这是长了一圈儿红胡子啊!”

跟着就是一阵前仰后合,这笑点 纪墨死鱼眼看他,这就是父亲太活泼的坏处了,指望他做主,不可能的!

纪辛在一旁也露出了轻松笑意,半点儿不担心纪墨回家再告状什么的,顶多是在阿家问起的时候委屈一下,但那个时候需要出气的对象就变成了阿列,跟他无关了。

在这方面,纪辛觉得自己的弟弟还是很聪明的,从来不会挑事儿让阿家对自己不好什么的。

一行人回到家,果然有热腾腾的饭菜等着,阿家也注意到了纪墨嘴上一圈儿红,听到纪墨的话之后,责怪地看了阿列一眼,阿列笑呵呵地给阿家说“红胡子”的笑点,阿家不由也笑了,其乐融融之中,这顿饭吃得风平浪静。

这件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纪辛之后问过纪母,纪母对此的态度就是:“以后离苍风远点儿。”

“嗯,我知道。”

纪辛从来没有跟苍风走近过,年龄差距摆在那里,对方不会来哄小孩子玩儿,他这个年龄不够大的也不会凑上去参与苍风的成人话题,苍风的身边儿已经有些人了,没有空缺,更不会留意纪辛这等半大少年。

这次若不是那凿子据说是自家做的,让他们想的多了点儿,连朗阁都不会特别注意纪墨这一家子人。

知道事情原委就是因为凿子之后,纪墨还对洪畴表示了歉意,完全没想到一个凿子竟然能够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不是缺了工具需要自己做,又哪里知道,原来铁器这么匮乏的,他明明见到都是用铁锅的啊!

“那些都是商队从南边儿卖过来的,都是卖国贼。”

洪畴说起的时候还有些气愤,无商不奸,为了赚钱,他们真是什么底线都没有了。

纪墨尴尬地笑笑,作为实际收益者之一,他能说什么呢?好在洪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发挥,因为他如今也不在南边儿了,他的国家跟他的距离远了,寄人篱下的,总该有个寄人篱下的态度。

见到纪墨表情不自然,以为他不明白铁器的事情是好是坏,就跟他说了草原上多了铁器会怎样,在纪墨看来,铁器多了,他们这样的部族生活也会好点儿,草原上的猛兽还是有的,别的不说,草原狼一来就是一大群,指望人们赤手空拳去对抗,实在是不现实。

但在洪畴看,草原上的部族,都跟狼一样,若是多了铁器,让他们武装到牙齿,那么,被啃下一块儿肉的肯定是南边儿那些安于享乐的人,但那些真正应该为此事负责的人,不是有权就是富贵,总能避开,不会怎样,受苦受难的还是他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平民,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奴隶了。

这种忧国忧民的情怀,偶然而发,也就感慨一下罢了,大部分人都无从抗争这样的命运,只能够随波逐流,洪畴也不会例外,更不会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为此多么忧虑。

“哦,我知道了。”

纪墨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的,可以想到的,就是不太看重罢了,那些杀戮,那些凄惨,在他这里也都是一个没有具体形象的纸面文字,再看不到别的什么,轻了些,也就没办法真的忧心忡忡。

师徒两个的话题很快重归雕刻上,纪墨如今的理论知识已经学了一大半了,就是相应的实践技能的机会不好找,几块儿石头雕刻完了,再想要找差不多大小的时候都不容易,茫茫一片草,真是看不到个深浅的样子。

秋日里人们又开始繁忙,部族并不耕种,但他们也需要为冬日准备足够的草料,此外也要打猎,他们有自己处置肉干的方式,味道还不错,没有辣椒那种足够动人的热烈口感,却也有着类似辛辣味道的一种草籽替代,那草籽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收集。

人人都忙活起来了,就是纪墨,现在每天出去也要拿一个小口袋,是要收集草籽的。

“这么多人收集草籽,就不怕明年这种草没有了吗?”

纪墨拿着小袋子,皮质的袋子好像有些奢侈的感觉,但在这里,用布袋子才是真正的奢侈。

夏天的时候商队来了一次,纪墨见过他们兑换货物,真的坑,看起来不怎么样的麻布都能换得两头羊以上,这个价格可真是太高了,更不要说那些有花纹有色彩的布料了,就这还是供不应求的。

商队在这里停驻的两天,天天都是吃肉的,羊一只又一只被宰杀,皮成了货物,肉填了肚子,还会把一些吃不了的肉制作成更加美味的肉干储存在车子上,剩下的交换来的一些羊作为储备粮跟着他们的商队走了。

因为赶着羊,走得也不会太快,看着他们的背影,纪墨还想过不会有盗匪来抢劫吗?一看就是大肥羊啊!

“能跑商的哪个没有本事,你以为他们就没被抢劫过吗?”

纪辛长大了,学的就多了些,指着商队车子上竖着的一根骨杖告诉他,那是哪个大部族的信物,上面的铃铛,还有铃铛下面的彩色布条,上面绘制着的图案,代表的就是一种庇护。

若是真的有盗匪不开眼,还要去抢劫这样的商队,除非他们能够做得没有任何人发觉,否则那个大部族也是要追究的。

这倒不一定是那个大部族跟这个商队关系多好,而是他们也很明白,若是把商队都杀人灭口了,这一次看似获利颇丰,可以后,就没有商队再会来这里了。

是赚一次钱,还是长久地赚钱,那些大部族的心中还是有笔帐的。

当然,在纪墨看,他们的帐也不怎么精明就是了,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应该还是运输费占了大多数,说不定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商队给大部族送的那些东西的价值,都从其他的部族身上赚回来了。

然而被赚的人并不觉得自己吃亏了,若不是这些商队,他们根本买不到南边儿的东西,或者说从大部族买的话,要花费的钱还是商队的数倍,如此说来,这笔糊涂账,大家竟是都赚了。

纪墨以前还想衡量一下自己和南边儿的距离有多远,不说逃出草原什么的,毕竟那边儿的雕刻技艺和其他,肯定都比这边儿好,他总是想要见见的,一度还曾想过,自己生活这些年,能把草原地形什么的画个地图之类的,然而都是想太多。

不说他没有学过专业画图的方法,就是地理上学的那点儿什么经纬等高线的,现实中不给工具,让他目测吗?

天知道现在的经纬度是否还适用于地球情况,也许他所在的世界就不是地球呢?

更不要说这里的草原也许跟地球上他熟悉的那些方位并不一样之类的,连南边儿那个国家都是从没听说过的“朝”,其他的肯定还有诸多的不同,不能够完全照搬他的现代经验的。

如此一来,蹉跎几年,也就是雕刻上的专业知识不曾辜负努力了。

灯火都是费燃料的,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早,夜里,星空如洗,点点繁星汇聚而成的微光,几乎可以媲美那已经被挤到边角处的月亮,纪墨站在帐篷口,仰着头看天上的星空,看不到什么北极北斗的,这是完全陌生的星图。

他努力在脑海之中回忆这个星座那个星座的样子,然而想象力再怎么充足,遇到这样繁多的星星,也要看花了眼。

“看什么呢?”

纪辛对弟弟总是更关注一些,每日里纪墨做什么,差不多他都知道,这会儿也是他第一个来寻纪墨。

“天有多大,地就有多大,总有一天,我要出去看看的。”

没有雕刻材料,实在是限制发挥,总不能在皮子上雕刻吧,那都不是雕刻,是写字了。

拿着刻刀都无用武之地的感觉,纪墨头一次觉得学点儿什么真的挺难的,不是那种学习之中面对的艰难,而是那种努力想学,却总是被现实条件限制的艰难。

可能贫困子弟求学就是这样的困境吧,茫然束手,明明知道该怎样做的,却就是缺乏必要的条件,只能困守,如同等待救援的鱼儿,若是不快点儿,大概就是渴水而死,再没有那种迫切要学点儿什么改变现状的心情了。

“那也是长大之后的事情,现在,老实去睡觉!”

把难得抒发点儿文艺情怀的弟弟揪回了帐篷里面,让他挨着阿列躺了,纪辛躺在他的另一侧,黑暗中似乎还能看到弟弟那哀怨的小眼神儿,又是好笑,又是烦恼,弟弟长大了,事儿也多了,不那么好管了啊!

第64章

这一年秋天的时候,纪墨他们所在的部族接到了来自大部族的邀请,据说是要一起商议什么事情,族人们纷纷说起来,大概就是大部族又要人手做什么了。

一个部族的青壮通常来说都是有限的,每逢灾年的时候,抱团取暖,不仅是让大家聚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的事情,还有人多力量大的好处,众人聚集在一起狩猎,就是遇到狼群都不怕的。

但大部族相较而言,人数更多,都有单独脱产的骑兵,按照道理来讲,不需要如同中小部族一样抱团取暖,他们的人手足够做任何事情了。

“可能是要打仗了。”

这是阿列的分析,听起来让人耸然,而说话的阿列只是凭借经验判断,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

有经验的人能够通过秋日里的情况判断冬日里会不会好过,若是不好过的话,就会提前做出一些准备,如同种植的人会在意秋收的结果一样,他们也会在意秋天里的储备是否足够冬日用。

若是不够用,农耕民族可能就是想办法节衣缩食,或者在冬日来临前尽量开源节流,但游牧民族,就会想办法去抢,去夺,去从那些农耕民族那里收获更多的东西,满足自己部族的冬日所需。

这样的“打仗”每隔多少年就会有一次,平日里那些小的就不说了,如这种大的,才会尽可能地通知到所有部族,能出人力的出人力,不能出人力的出些羊马也能支应,如同上面对下面人的摊派,不听号令可是行不通的。

比较人性化的一点是,具体摊派多少是需要族长去商议的,换而言之,就是另一种族长带着礼品去上贡的过程。

因为距离所属的大部族远,好东西送过去的并不多,一年能有一次就很尽心了,这一年的贡品是苍风带人去送的,刚走了没有多长时间,接到这样的邀请,必然是要族中再派人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