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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没回来,天微微亮的时候,外公又醒了,他说渴,这个点,医院统一供应的热水还没开,昨晚睡觉前水杯盖子忘记盖了,只有凉水,我去护士台问有没有热水,一个护士给我指了不远处的架子,“那儿有备用的,不过不多。”

“没事,我就倒一点就好了,谢谢。”

备用水壶很难打开,有几个扣子,我费了些功夫才倒好水。进了病房,我把水冷热调了一下,温度正好后,放在桌子上,“外公,我把你摇起来咯。”

无人应。

我转动摇手,外公一点一点升高,氧气管顺着他的衣领往旁边斜,他的头也歪到同样角度。

我把他扶稳:“外公,又睡着啦,那水我放一边,等晚点……”

我摸到了他的手,温热,不知怎么,我却有点不安,“外公?”

慢慢触碰他的鼻息,心在刹那间冷却下来,手指僵硬地爬在他鼻尖,时间仿佛静止了,我难以呼吸。

几秒后,鼓起勇气再探一次,很静,指尖没有任何呼吸的震动感,让我惊讶的是,泪腺空荡荡的,我并不想哭。

当亲人去世的时候,你很难立即痛哭出声,这种缓慢的折磨,会延续到你走过某条街,响起了你们一起听过的歌,或者在某个深夜,他钻进你的梦,而你醒来后再也见不到他。

绞痛被放在时间的轮滑线上,不断往后挪,我摁铃,医生说早一点按铃也许能抢救过来。

这句话,在我妈、我外婆、我舅舅面前,他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可能性是多少,医生从不说清楚,这样也许能撇清他的责任,但是撇不清我的。

我妈问:“你当时在哪儿?”

“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