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考证癖的同好请进◎唐宋时期阿拉伯农作物…

本文原刊于《古今农业》(北京)(总第66期)2005年第4期,第22~29页。

ancientandodernagriculture,beijgcha,66,(4),2005:22~29

《唐宋时期阿拉伯农作物和药材品种在中国的传播》

韩毅

(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中国北京10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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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唐宋时期,中国和阿拉伯诸伊斯兰国家展开了频繁的科学文化和经济交流。随着回族的东来,阿拉伯珍贵的农业和药材业品种,也源源不断地通过丝绸之路输入到我国。这些由阿拉伯民族新输入的经济品种,不仅增加了我国农业和药材业的种类,而且也丰富了各族人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对中国古代社会经济的开发,起到了重要地促进作用。

关键词:唐宋时期阿拉伯农业药材业中国传入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孙小淳研究员主持的“中国科学院百人计划”项目。

作者简介:韩毅,男,1975年9月生,甘肃省临洮县人,历史学博士,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博士后,主要从事中国科技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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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时期,中国和阿拉伯诸伊斯兰国家展开了频繁的科学文化和经济交流。随着阿拉伯民族的东来,海外珍贵的农业和药材业品种,也源源不断地通过丝绸之路传入到我国。随着它们的推广,我国古代的农作物结构在唐宋时期发生了新的变化,即经济性作物的比例在农业生产中明显增加。这些新输入的经济品种,不仅增加了我国农业和药材业的种类,而且也促进了中国古代社会的进步。阿拉伯农业和药材业品种的传入,是中国经济史上的一件大事。19世纪末20世纪以来,随着中世纪阿拉伯文、波斯文、梵文、突厥文、回纥文文献的出土与面世,以及国外法文、英文、俄文资料的发现和汉文史料的整理与刊布,国外学者得·胡耶(·j·degoeje)、巴拉兹(st·bazs)、马斯伯乐(h·asero)、巴托尔得(v·barthold)、米诺尔斯基(v·orsky)、波义耳(a·boyle)、葛兰尼(·grant)、费琅(g·ferrand)、劳费尔(b·ufer)、夏得(fr·hirth)及我国学者张星烺、陈垣、冯承钧、白寿彝、季羡林等人,对中世纪阿拉伯与中国古代经济文化交流,给予了相当的关注,取得了许多有价值的成果。[[1]]但对于唐宋时期阿拉伯农业和药材业品种在中国的传入,目前的研究尚显薄弱,仍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利用中外文献,对唐宋时期阿拉伯农业和药材业品种在中国的传入,做一探讨。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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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农作物新品种的引进与传入

据汉文史料《酉阳杂俎》、《岭表录异》、《诸蕃志》、《岭外代答》及穆斯林史料《药草志》(traitedessiles)、《博物志》(histoirenaturelle)、《东域纪程录丛》(cathayandthewaythither)、《阿拉伯舆地丛刊》(bibliothecageograhoruarabiru)的记载,唐宋时期输入到中国的阿拉伯农业品种,数量众多,品种各异。[[2]]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一书里,保存了大批唐代从阿拉伯引进、传入的农业新品种,在中国农业史上具有较高的科学价值。美国东方学者劳费尔(bufer)在《中国伊朗编》(so—iranica)一书中,对《酉阳杂俎》的农学价值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说:“段成式在大约公元八百六十年所写的《酉阳杂俎》里,提供了许多关于波斯和拂林植物的很有用的材料。”[[3]]南宋时期,赵汝适在《诸蕃志》中,又记载了从阿拉伯传入的、数量更多的农业新品种。这些新品种,种类繁多,在中国分布甚广,其中大部分作物后来成为我国农业经济品种中的重要组成部分。现据汉文史料和穆斯林史料的有关记载,对部分农业新品种的输入,列举如下:

阿月浑子波斯语agozvan的汉译,为漆树科的一种树或灌木,约有六种,原产于伊朗和亚洲西部。唐时由阿拉伯人传入中国。阿月浑子的果实是波斯和中亚人常见的食品。《酉阳杂俎》云:“胡榛子、阿月生西国,蕃人言与胡榛子同树,一年榛,二年阿月。”[[4]]《本草拾遗》亦云:“阿月浑子,气味辛温,清无毒。主治诸痢,去冷气,令人肥健。”[[5]]

葫荽又名芫荽,波斯语gosniz的汉译,原产于亚洲西部、波斯及埃及一带,唐时由阿拉伯人传入中国。孟洗《食疗本草》和陈藏器《本草拾遗》对这种植物的属性、生长周期、水文环境等,作了详细的记载。

胡椒波斯语ilil和阿拉伯语filfil的汉译,主要产于波斯、阿拉伯、非洲、印度及东南亚一带,唐时传入中国。《酉阳杂俎》云:“胡椒,出摩伽陀国,呼为昧履支。其苗蔓生,茎极柔弱,叶长寸半,有细条与叶齐,条上结子,两两相对,其叶晨开暮合,合则裹其子于叶中,子形似汉椒,至辛辣,六月采,今人作胡盘肉食皆用之。”[[6]]

回回葱原产于波斯和中亚地区,传入中国后,最早见于唐代孙思邈的《千金食治》,称为“胡葱”。宋代的《开宝本草》称“蒜葱”或“胡葱”。

蔽齐波斯语birzai的汉译,又称白松香,原产于叙利亚、波斯,唐时中国始知有此种植物。《酉阳杂俎》云:“蔽齐,出波斯国,拂林呼为玕勃梨他。长一丈余,围一尺许。皮色青薄而极光净,叶似阿魏,每三叶生于条端,无花实。西域人常八月伐之,至腊月,更抽薪条,极滋茂。若不剪除,反枯死。七月断其枝,有黄汁,其状如蜜,微有香气,入药疗病。”[[7]]

无食子波斯语uzak的汉译,原产于波斯、亚美尼亚、叙利亚和小亚细亚等地,唐时传入中国。无食子内含百分之七十单宁酸,古代用于医药、工艺及鞣皮制革等。《酉阳杂俎》云:“无石子,出波斯国,波斯呼为摩贼。树长六七丈,围尺,叶似桃叶而长。三月开花,白色,花心微红。子圆如弹丸,初青,熟乃黄白。虫食成孔者正熟,皮无孔者入药用。”[[8]]

八担仁原产于波斯,唐时传入中国,名为“婆淡”。《酉阳杂俎》云:“偏桃,出波斯国,波斯国呼为婆淡树。长五六丈,围四五尺。叶似桃而阔大,三月开花,白色。花落结实,状如桃子而形偏,胡谓之偏桃。其肉苦涩不可啖,核中仁甘甜,西域诸国并珍之。”[[9]]

波斯枣原产于波斯,唐时传入中国。段成式据波斯语xuran译为“窟莽”,宋代译为“纥莽”。《酉阳杂俎》称波斯枣“树长三四丈,围五六尺,叶似土藤。不凋。二月生华,状如蕉华,有两甲。渐渐开罅,中有十余房,子长二寸,黄白色,有核,熟则子黑,状类干枣,味甘如饴,可食。”[[10]]《岭表异录》载:“广州有一种波斯枣,木无旁枝,直耸三四丈,至巅四向,其生十余枝,叶如棕榈,彼土人呼为海棕木,三五年一着子,每朵约三二十颗,都类北方青枣,但小耳。”[[11]]

莳萝波斯语zira的汉译,原产于波斯,又名小茴香,葛缕子,唐宋时由陆路和海路分别传入中国。陈藏器《本草拾遗》称莳萝出佛哲,李珣《海药本草》称莳罗出马来亚之波斯。宋代时,苏颂《本草图经》记载此种植物已生长于我国岭南。

齐墩波斯语zeitun的汉译,即橄榄,原产于波斯、叙利亚一带,唐时传入中国。《酉阳杂俎》云:“齐墩树,出波斯国,亦出拂林国,……树长二三丈,皮青白,花似柚,极芳香。子似杨桃,五月熟,西域人压为油,以煮饼果,如中国之用巨胜也。”[[12]]

阿勃参叙利亚语aursaa的汉译,原产于阿拉伯南部,移植至巴勒斯坦一带,唐时传入中国。《酉阳杂俎》云:“阿勃参,出佛林国,长一丈余,皮色青白、叶细,两两相对。花似蔓青,正黄。子似胡椒,赤色。斫其枝,汁如油,以涂疥癣,无不瘥者,其油极贵,价重于金。”[[13]]

芦荟阿拉伯语aa或alwa的汉译,为非洲特产,尤以索科特拉岛(sotra)最为著名,唐时由波斯人和阿拉伯人传入中国。李珣曰:“芦荟生波斯国,状似黑锡,乃树脂也”。[[14]]《诸蕃志》曰:“芦荟出大食奴发国,草属也。其状如鱼尾,土人采而以玉器捣研之,熬而成膏,置诸皮袋中,名曰芦荟。”[[15]]

指甲花又名海蒳,阿拉伯语hna的汉译,原产于波斯,宋时传入中国。段公路《北户录》云:“指甲花,细白色,绝芳香,今蕃人种之,但未详其名也。又耶悉弭花,白末莉花,皆波斯移植中夏。”[[16]]宋时阿拉伯人用此花制成染指甲颜料,《癸辛杂识续集》云:“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矾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付甲上,用片帛缠定过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其色若胭指,洗涤不去,可经旬,直到退甲,方渐去之。或云此亦守宫之法,非也。今回回妇人多喜此,或以染手并猫狗为戏。”[[17]]

阿魏波斯语angnyan的汉译,原产于波斯和乌浒河、阿刺海和里海东岸诸地。可作蔬菜、调味品和药物,助消化、健胃,治皮肤红种。其根为“回回茶饭”所用香料之一,味辛温,主杀虫,去臭,淹羊肉香味甚美。[[18]]中国史书《隋书》、《旧唐书》、《酉阳杂俎》、《诸蕃志》均载此种植物。

胡芦巴阿拉伯语huba的汉译,原产于波斯、美索不达米亚沙漠和西亚,野生,药材用,宋时传入中国南方各省。掌禹锡《本草》载此植物已成功栽种于广东和贵州。《本草图经》云:“今出广州,或云种出海南诸番,船客将种莳于岭外,亦生,然不及番中来者真好。”[[19]]

押不花阿拉伯语ya

uh或a

uh的汉译,原产于亚洲西部,由阿拉伯人传入中国。首见于宋周密《癸辛杂识续集》,称之为曼陀罗花,茄科,一年生有毒草本,夏秋开花,花冠呈漏斗状,白色。宋代时,我国中医已用押不花治咳逆气喘、胃疼等病。[[20]]

婆罗德梵语bhaltaka、波斯语badur及阿拉伯语bedur的汉译,原产于印度、南洋群岛、菲律宾及澳大利亚北部,宋时由海路传入中国。婆罗德“树似中华柳树,子如蓖麻子,方家少用之。”此树果被用于制墨水及染发之用,果皮可染棉花。[[21]]

从这一时期保留下来的各种农业史料来看,唐宋时期由阿拉伯民族引进、输入到我国的农业新品种,几乎含盖了海外农业种类的各个领域,尤以经济性作物和实用性作物为多。这些新的农业品种,不仅增加了我国农作物、园艺花卉、工艺产品的种类,而且也促进了农业、园艺业、工艺制造业及医药学的发展,在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开发中具有重要意义。由于一些新品种具有多种用途,因而便很快在我国安家落户,成为我国农业生产中的必需品,对我国粮食结构的变化产生过很大影响。美国东方学家劳费尔(bufer)对于中国的此举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中国人的经济政策有远大眼光,采纳许多有用的外国植物以为己用,并把它们并入自己完整的农业系统中去,这是值得我国钦佩的。”[[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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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珍贵药材品种的引进与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