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二公子救命,求二公子救命啊呜呜呜呜呜!”这人痛哭流涕的模样实在可怜。
简秋都有些不忍心了,偏偏身旁的夜郁一整个铁石心肠,还不忘补刀:“干什么,卖身葬父?”
噎的人家打了个哭嗝。
谢岚裳有些懒洋洋的靠在篱笆上:“贾青是你什么人?”
那人一边抹泪一边说:“是,在下的师弟。”
“哦。”谢岚裳应了声,又问,“他在师门人缘如何?”
那人不懂谢岚裳问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但他哪里敢不答,急忙说道:“极好极好,师弟肯用功,吃苦耐劳,师兄弟们都喜欢他,师父也对他宠爱有加。”
“所以他师父为什么不来求我?”谢岚裳嗓音很淡,透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凉意,活活让这人打了个激灵。
“我师父他……”
简秋笑了:“大难临头还端着架子?苏家的诚意就这,就这?”
那人再次爆哭,以头抢地:“人命关天啊二公子,请二公子不计前嫌,救我师弟!”
谢岚裳双臂抱胸,事不关己的瞭望云空美景:“你是不是觉得我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恭喜你,猜对了。”
那人一呆。
“医者父母心五个字跟我无关,我喜欢的人,倒贴钱我也医,我讨厌的人,许我锦绣江山我也能啃着西瓜看热闹,见死不救。”谢岚裳敛回视线,绝美的眸子荡漾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苏晓没少夸我吧,说我霁月光风,渊清玉絜?错了,我谢岚裳斤斤计较,有仇必报,贾青和你们苏家方才才在太微殿对我唇枪舌剑口诛笔伐,现在又痛哭流涕的跑来求我救命,有毛病?”
这人被怼的哑口无言。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脚步声,谢岚裳抬头一看,哟,居然是苏在野亲临。
谢岚裳气定神闲,坐等苏在野表演。
“贤侄。”高高在上的宗主开口道,“还请移步苏家下榻的院子,救我徒儿一命。”
谢岚裳:“不去。”
苏在野脑子嗡的一声。
谢岚裳:“同一个坑掉两次,我傻吗?”
看苏在野一脸懵逼的模样,夜郁上前一步帮忙翻译:“去年,苏家大公子上悬壶门求医,只因一场误会便害的悬壶门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悬壶道人死于非命。”
苏在野脸色铁青,谢岚裳悠哉悠哉的说道:“我若医好贾青,自然万事大吉,我若医不好,苏家指不定如何问责我,这种后患无穷的事儿我才不干,所以,不去。”
“你——”苏在野差一点就绷不住了,哪想到身旁的苏晓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求二公子救贾青一命,无论贾青是死是活皆是他的命数,我相信二公子定会尽力而为!”
这还像点样子。
谢岚裳颇为受用,瞥向了苏在野。
后者咬牙切齿,把不怎么好听的话咽了回去,躬身道:“请谢门主屈尊移步。”
谢岚裳直起腰板,漫不经心道:“走吧。”
苏在野和苏晓大喜。
简秋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嘀咕道:“就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的人。”
谢岚裳冷笑:“你想多了,我若不去那姓贾的死了,苏家不得把所有锅往我身上扣?”
说他在叶世界下手无情,直接杀死贾青。
这是其一,其二,在叶世界动手他是有分寸的,贾青最多在床上躺一个月就能康复,又岂会突然恶化?
到了苏家下榻的院子,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修士。
苏晓毕恭毕敬将谢岚裳请进了屋里,屋里站了一圈医修,修为百年极负盛名的普济长老也在。
“哎呀,二公子来了。”普济长老两眼放光,好像在迎接神农降世。
辛夷和青黛双双跪地,高呼“门主”,给足了排面。
满屋子人自动让出一条直通贾青的过道,谢岚裳走过去粗略一看,贾青浑身抽搐,要三个人才勉强按住,嘴里含糊不清说着胡话,好像梦魇到了。
谢岚裳在丹府中挑挑拣拣,取出一枚安宁丹,正要喂,突然一顿。
众人也跟着憋一口气。
“苏宗主。”谢岚裳转眸看向了苏在野,后者忙不迭跟过来,“贤侄?”
谢岚裳:“您方才说我小小年纪气焰嚣张,取得小小成就便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丝毫不知虚怀若谷为何物?”
苏在野:“……”
众人:“……”
一片死寂,唯有贾青浑身抽搐弄得床板“咯吱”作响,清脆悦耳。
“岂会!”苏在野急道,“贤侄年少成名,轻狂不拘,医术精湛妙手回春,是苏饶苏晓他们的楷模!”
“好说。”谢岚裳将药丸塞进贾青嘴里。
夜郁忍俊不禁,还真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小气的可爱。
众人屏住呼吸看反应,方才抖似筛糠的贾青逐渐安稳下来,杂乱的气息也平复了许多,普济长老眼睛瞪得溜圆:“高,实在是高!”
夜郁小药童上前半步,取了一方素帕垫在贾青腕脉上,谢岚裳伸双指搭了过去。
众人看的一脸迷惑:“贾青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怕玷污了清白……”
“我哥是。”夜郁声音不大,却强而有力的灌进所有人耳朵,“我哥怕脏。”
众人:“……”
谢岚裳凝神诊脉,忽然“咦”了一声。
众人聚精会神,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二公子,怎么了?”
“你们谁给他传功了?体内有两种不同的真元横冲直撞的。”
众人急忙摇头,普济长老更是斩钉截铁道:“我并没有传功,只是渡送了些真气,帮他平复金丹的。”
苏晓胆战心惊:“二公子,贾青他很严重吗?”
谢岚裳如实相告:“不严重,就是诡异的很。”
苏晓很想问怎么个诡异,但他不敢多嘴,唯恐影响谢岚裳的发挥。
夜郁小药童再次上前,掀开被子,粗鲁的扒开贾青的上衣,露出大片胸膛。
除了肾的位置被含光捅了一剑之后,贾青身上都是些撞伤和擦伤,谢岚裳取出一枚金针,照着胸口中庭穴一针刺下去。
头发都白了的普济长老像个才入门拜师的小学童,左手本子右手笔,认认真真的记笔记。
这一针没啥反应,夜郁很懂事的继续扒衣服,再和简秋一起将贾青翻过来侧身躺着。谢岚裳持金针,刺入腰上的腰阳关穴位。
这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昏睡的贾青突然惨叫一声,众人却没功夫理会他的啊啊啊,全部瞪大眼睛去看他体内明显窜动的黑气!
那黑气像毒虫入体一般跑来跑去,从腰上爬到脖颈,再从脖颈跑向丹田,到处乱窜。
谢岚裳下手快准狠,一道驱邪咒打入贾青体内,随着贾青的一声痛呼,那团黑气被逼着从他口中飞了出来,腥臭之气瞬间铺满整间屋子!
阴气,是邪灵?
夜郁眼疾手快,并指一划,那才飞出来的黑团子瞬间一分为二,“啪叽”一下落地,化成了一滩黑色的水。
苏晓大惊失色:“他怎么会被邪灵缠上?”
万物生灵死后,会变成孤魂,魂魄生前执念深会化作邪灵,邪灵吸食活人精元会化作厉鬼,厉鬼通过修行,会渐渐修出骨架和血肉来,也就是鬼修。
所以,邪灵是鬼道中最低级的东西。
这玩意道行浅,只要是六根清净之人便不怕,佩戴个佛像,平安符什么的也不惧侵体。
心术不正之人最容易招惹邪灵,被其附体,直到吸干精元为止。
看着惨遭侵体的贾青,苏在野老脸通红,好像被人当众甩了无数个耳刮子似的。
被邪灵侵体,即便是及时驱逐也免不了诸多后遗症,贾青继续抽搐,被谢岚裳一连扎了三针消停下来,开始吐血。
苏晓担心的不行,谢岚裳不紧不慢的说道:“腹中淤血,吐干净就好了。”
他无视众人震惊赞叹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苏在野身后脸色煞白的苏饶。
苏大公子盯着地上那滩东西,宛如大白天见鬼,吓得浑身冒汗。
谢岚裳在心里冷笑,看来苏家的热闹今后少不了了。
万仙大会正式拉下帷幕,鹿微也当众宣布了本次彩蛋,扶摇榜前十名将前往神洲,寻找无尽海龙穴。
去神洲不是说去就去的,要天时地利人和,因此众人商议,将出发时间定在了明年三月初一。
在这之前,各回各家。
“别忘了出诊费,一千两灵石。”临走前谢岚裳还不忘提醒苏家人,“半个月内送到悬壶门。”
在昆仑山脚下的谢观林心情特别复杂。
他一边责怪谢岚裳不听话,不让他抛头露面,他偏要出风头,这下好了,闹得众人皆知,虽说交口称赞吧,但是总归人红是非多。
陆续离开的修士们纷纷过来跟他打招呼:“谢宗主,虎父无犬子啊!”
“谢宗主,二公子如此优秀,真是羡慕死我了,啥时候我儿子也能这样争气。”
“昨日苏家贾青病重,我也去看了,二公子妙手回春如神农在世,真是叫我辈大开眼界,钦佩至极。”
“就连普济长老也对他赞不绝口,还声称他日亲临悬壶门,要跟二公子请教医术呢!”
谢观林被众人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嘴角险些咧到天上去,笑的腮帮子都酸了。
曾几何时,哪想到最厌恶的小儿子却是最争气的。
虽说屡屡出格,但这波作为,确实让他这个当爹的出尽了风头,赚足了脸面。
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训斥谢岚裳了。
所以等谢岚裳从山上下来的时候,谢观林没吱声。
训儿子的话,回家再说。
谢岚裳走远两步,发现一个视线始终在自己脸上:“看我干什么?”
被抓包的谢岚雨一怔,梗着脖子道:“我没看你。”
他曾认为谢岚裳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妄想飞升,将来必定自取其辱。
如今,他开始动摇了。
或许,或许真的……谢岚裳可以做到。
从昆仑出发,走走停停,途经路过镇,众人停下来歇脚。
入夜,谢岚裳挑灯看了会儿书,夜郁端着冰糖莲子进来了:“哥,我稍微冰了一下,你尝尝。”
谢岚裳忙放下书,迫不及待的尝一口,甘甜清香,带着微微的凉意,爽口却并不冰寒。
“端午快到了,你给我包点粽子吧?”
逢年过节,看人家吃月饼粽子饺子什么的,可把谢岚裳馋坏了,想吃又不能吃,简直折磨死人。
如今有夜郁在,天下美食他都可以入口,简直幸福死了。
“好。”夜郁应声,乖乖坐到谢岚裳身旁。
谢岚裳自然的伸出手去摸他的脑袋瓜:“咱们要先回家住一阵子,然后我带你去仙人岛,到神机阁取个表字,之后再去洛阳找简红叶,你意下如……”
谢岚裳表情微变。
夜郁不疑有他:“我听哥的。”
谢岚裳摸摸,再摸摸,不由得加重力道在夜郁脑袋上来回摩挲,脸色惊变:“你跟人打架了?”
夜郁一呆:“没有啊。”
谢岚裳急了:“那你脑袋上怎么鼓起两个包?”
夜郁怔鄂,下意识躲开,却被谢岚裳强行拽了回来,摸个没完:“你看你看,明显的两个包!是谁不长眼敢打你,他拿砖头拍你的吗,到底是谁,你告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