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将方案拿给他。
她这次的方案还是那天跟谢译桥一起滑翔的时候迸发的灵感。
降落的时候,他们闯进那道伤疤一样的峡谷,却窥见了其中长出来的郁郁葱葱的植被,那是新生的力量,大自然的力量。
令人震撼的美。
将大地拟人,镜头给到的是一个女孩□□的后背,蜷缩颤抖的身影。
洁白无瑕的脊背上有一道长而狰狞的伤疤。
有一只非常美丽的手,执起一只画笔,蘸取了各色颜料,从这道伤口中延伸出了一副春天。
大致的含义就是用颜料和画笔将悲伤转化成希望。
谢译桥翻看完,表达了对这个方案的赞赏。
“这个方案的表现力和创造力我都很满意,无可挑剔。”
梁晚莺松了一口气,可是他紧接着又说话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他微微倾身,“可惜以后再也没有这个借口和梁小姐见面了。”
而梁晚莺仅仅只用了几秒钟将情绪收拢放好,她不动声色地向后倾了一下,然后将话题拉了回来,正色道:“既然您认可了,那我们就以这个为中心开始制作了,到时候会有相应的文案和制作组跟您沟通。”
“选角上你们来就好,毕竟是你的方案,你最懂什么人更适合,只是要做好风险评估。”
“这个我明白。”
本来对接制作公司,跟进拍摄就是总监的工作了,但是这个方案是梁晚莺全权负责的,于是程谷直接说让她自己去监督对接。
梁晚莺有点懵,“可是,我不懂这个……”
“你总要学习的嘛。”程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和胡宾现在都在考察期,如果你最后真的被提拔了再去学这些就有点晚了,懂吗?”
梁晚莺点点头。
关于制作公司,融洲一直有一个合作伙伴,水平比较稳定,所以她没有再去多做筛选,只是在跟导演聊的时候,选角上成了一个难题。
maze的预算给的很足,也是想用这次的产品占领中端市场,所以可选的自由度也很高。
梁晚莺偶然看到了简诗灵拍摄的一个短片,有一个露背的镜头。
纤细柔软的肢体,欲挣脱而出的蝴蝶骨。
虽然有点过于瘦弱了,但是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很到位。
完全符合她的方案的感觉。
梁晚莺将自己的想法跟导演进行沟通,导演觉得有点难办。
“她现在正有热播剧,风头正盛,怕是不好约。”
“那就尽力试试吧,实在不行再退而求其次。”
“那我去跟选角经理说一声。”
“嗯嗯。”
本来梁晚莺没抱什么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对面一听说是maze的,她一口就答应了,甚至都没有问内容是什么。
不过她的档期很满,需要排到一个月以后才能抽出时间。
不过这不是问题。
他们还需要先找美术指导规划一下最后的效果。
执笔的手也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还有背景布置,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能弄好。
她这边忙得脚不沾地,也已经好久没跟钟朗见过面了。
两人晚上通了个电话,随便聊了聊近况。
周末,钟朗本来想来找梁晚莺,可是临下班的时候又被一件事托住了。
上个月销售部业绩很好,整个部门举办了一次庆功会。
他这个主管不去的话,有点说不过去。
在这次的庆祝会,大家的话题基本一直都在围着谢译桥和钟朗转。
“朗哥现在也越来越有谢总的样子呢。”程霜将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我敬你一杯。”
钟朗跟她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
旁边的同事都跟着起哄。
“小霜妹妹的眼睛从来只在朗哥身上呢。”
“哎呀你们别乱说。”
钟朗也皱了皱眉头说:“不要瞎起哄。”
“开开玩笑嘛,有什么。”
大家也不想把气氛搞僵,打哈哈了两声就过去了。
散场以后,同事们打车的打车,顺路的顺路,最后只剩下了程霜。
大家还是心照不宣的把她留给了钟朗。
程霜好像喝多了,脸颊红扑扑的。
本来就有点站不稳,脚上还穿了一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几次差点摔倒。
钟朗扶着她,来到了车库。
将她送到小区楼下,才发现她已经在副驾驶睡着了。
“程霜,你住几号楼。”
她嘟嘟囔囔地说道:“6号楼1东单元。”
钟朗将她抱上去,然后从她包里找到钥匙打开了门。
将她放到床上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女人一把从后面抱住了。
“朗哥……”
柔软的女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钟朗的心跳骤然加快,砰砰跳动。
他转身想要推开她,可是女人的手臂用力箍住了他。
“我真的很喜欢你。”
不知道是酒精的原因还是什么,钟朗只觉得血液腾的一下冲上了大脑,他差点就要被本能操控。
幸好他很快清醒了过来,将她推到了一边。
程霜看着他的动作,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钟朗有些狼狈,“程霜,你别这样,我已经有未婚妻了。”
“我知道,可是她根本就不爱你啊,上次去参加你的订婚宴,我作为一个女人,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来,她看着你的眼神,根本没有爱情!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地守在她身边呢?”
钟朗的手一顿,“我爱她,她不会离开我,这就够了。”
他扭头就要走。
程霜在他身后幽幽地说道:“可是,你争得过别人吗?”
“你什么意思?”
她扯开嘴角笑了笑,在昏暗的房间内,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铺着的深蓝色缎面床单上,她跪坐在上面,像是看透一切的海妖,发出惑乱人心的质问。
“你是真的看不懂吗?”
钟朗不敢再听下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知道什么,怕听到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接受这些信息,于是拿起外套夺门而出。
心里有一种没来由的慌张,让他的心脏跳个不停。
他确信莺莺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可是他到底在怕什么?
触感细腻的方向盘似乎长了刺,扎的他的手心鲜血淋漓。
高档皮质的座椅也似乎布满了荆棘,让他坐卧不安。
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在车内灯的照耀下闪着阴沉的光,仿佛是一只毒蛇死死地缠住他,然后向他张开了獠牙。
梁晚莺和钟朗再见面的时候,他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了。
“钟朗,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怎么每次都醉成这样。”
“谢总的面子不好驳嘛。”他无所谓地说道。
梁晚莺不懂谢译桥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心。
“他为什么对你这么优待?出入都带着你?”
钟朗脱外套的手停顿了两秒,然后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仿佛在问她,更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是为什么呢?”
梁晚莺看着现在的钟朗,觉得好陌生。
他一身昂贵的西服,开着谢译桥借给他的豪车,还有手腕上奢侈的名表,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成功人士的腔调。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需要付出别的代价的。
她苦口婆心道:“你还是好好工作要紧,你短暂地拥有这一切超出我们实际能力范围内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是觉得我不配吗?”
“当然不是。”梁晚莺有些愕然,“我只是觉得……不该去奢望这种虚幻难以得到的东西,我们只是普通人。”
“可是莺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想当一个普通人。”
“……”
他今天似乎心情似乎很差,“……算了,不说了。”
梁晚莺叹了口气,往他身边挪了挪,抱住他的头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钟朗没有说话。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半晌后,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抬起头来说:“对不起莺莺,我今天情绪有点不好,所以说话有点冲。”
“没事。”她轻抚他的后背,“我明白的。”
钟朗又问道:“你给我们公司做的策划结束了吗?”
梁晚莺说:“嗯,方案已经通过了,现在在筹备阶段了。”
“那后续还要你跟进吗?”
“要的,我要跟进制作公司,商议一些细节。”梁晚莺解释说,“本来我不参与后期制作的,但是总监说要我锻炼一下。”
她把关于升职的事情跟钟朗大致讲了一下。
“如果最后选择了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升总监了。”
“估计是的,因为现在太缺人了,公司也没想到发展的这么好,准备扩大规模。”
“这样啊。”钟朗看起来更加心事重重了,“你这么快就能升总监了,而我还是个小主管。”
“我们公司跟你们哪里有的比,我这只是个私人的小企业。”
“这样晋升总归是快一点。”钟朗的情绪更低沉了。
“含金量不怎么高嘛。”
“不过这可以是个很好的工作经验,以后你如果不想在这里干了,也可以是个很好的跳板,很多工作都是这样越跳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