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不该在青年面前提起这个东西……
青年喝了口酒,却像是被辣到了,呛咳得浑身发抖。他别过头去,风烈却清楚看见他眼里渗出了泪水。
自己随身带着酒,怎么可能喝一口,就像没喝过酒的人一样,被呛成这样。
不过是掩饰罢了。
风烈早就来了,他听到了青年与女子的对话,这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青年乃是魔教圣子。魔教教主欺男霸女,留情无数。便在自己也数不过来的子女里面挑了些资质上佳的,再捡了些根骨极好的孤儿,混在一起百余人,便成了魔教的圣子圣女。
他本以为这些圣子圣女之间只有阴谋算计。毕竟都是教主之位的竞争对手,而魔教里面的竞争无所不用其极,是不讲道理,不择手段的。
他本以为魔教那些圣子里面,只有老四“剑魔”练剑成痴,至情至性。没想到那女子竟也有情有义。而青年,如果他的试探没错的话,大概深藏着比女子更深沉的情义……
可一心向剑的剑魔死了。被教主清理了门户。因为他结交正道,而正邪不两立。
而同样武艺高强,又心思至纯的青年……风烈看了眼青年的胸腹。
哪怕咳得这么厉害,也和打斗时一样,不忘护着怀里的孩子呢。
——那个连他都没有勇气收留保护的,流着正邪两道血脉的孩子。
江夜白完全不知道这位正道少侠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并且结合许多剧情里没写的背景知识,已经比本人更加了解本人,达到了阅读理解的境界。
他正惊讶于这个新奇的武侠世界。
这里的人会为了别人遭受的不义千里奔袭,拔剑杀人。能在死前面不改色地嬉笑饮酒,又能伸能缩,没脸没皮。
“喝了酒就是朋友的事居然是真的发生了。”江夜白瞳孔地震,和系统感慨,“喝酒,看花,交朋友。你选的这个世界,我好像,有点喜欢了。”
青年将酒壶又丢到风烈手里,声音淡淡的:“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语气平淡。却让他听出了些易水悲歌的慨然意味。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自己只是调笑,可青年却认真了。哪怕自己挑衅在先,哪怕他四哥刚因为结交正道身死道消,也毫不畏惧。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但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魔教与正道的区别,在于忠孝仁义信。正道行事,讲究师出有名,最提倡的就是为亲友在所不惜。而魔教杀人无忌,无论是父子亲友,全凭乐不乐意。
出身魔教又如何?青年慈心不杀,又有情有义,便是他兄弟。
“是风某说了错话,”胸中有情绪激荡。风烈举起酒壶,笑声清朗,“自罚三杯。”
风烈天资纵横,又多有奇遇,彼时他尚且年轻,还有着年少成名者特有的意气和傲气。还信着那些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所以其实当他接过青年丢来的酒壶,心里便已认了这个朋友。
大不了到时候像剑魔与徐清师叔一样,一共拔剑,同赴黄泉。
青年的酒香是真的香,烈也是真的烈。
他从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于是轻易就上了头。
他迷迷糊糊说着些话。青年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却也不嫌弃他一个颠三倒四的醉汉。倚在火边,认真地听。
“我叫风烈。大风的风,烈酒的烈。”
“江夜白。”
“你写与我看!”
青年拉起醉汉的手,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这个名字。
没有人知道的,属于血魔自己的名字。
“江夜白。”写完他又念了一遍,声音很轻,眸子里是浅浅淡淡的笑意。
风烈一下子就彻底昏了头。
所以他没注意到青年手心冰凉,写字的手指也开始发颤。竟把那些本该是心照不宣的话,自顾自说了出来。
“其实我先天五感异于常人。你一进门我便听见了两道呼吸声。”
“嗯。”青年手指发紧。
“我能听见,你们教主也未必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