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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从陛下的怀抱里挣扎出一条胳膊,指向远处:“你们看!”

人们向远处看去,一大群人正骑马朝他们这边驰来。他们统一穿着深色的衣服,像乌云一样移动,来得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跟前了。

格蕾丝激动地拉住陛下的胳膊,“是军队,克里斯!是军队!”但是紧接着,他看到军队后面还跟了一片红色的云,看起来像贵族养的亲兵,那些骑士就爱穿这种鲜艳的衣服。

“是保守派的援兵吗?”他惊恐地问道。

“不是……”国王回答说。

“那是来帮我们的了?”格蕾丝重又燃起希望。

“算是吧。”陛下沉默地看着那两片飞快靠近的云。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陛下的脸色看起来比刚知道大主教过来时还要严峻,“格蕾丝,你之前问我,那是不是政变?……现在是了。”

黑色的云停在高大雄伟的台阶前。领头一人率先下马,旁若无人地穿过那些亲兵骑士,大步踏上一级级台阶,来到陛下跟前。

是艾伦斯顿。

艾伦斯顿向陛下行了军礼,双手递上一封信,说:“维里克将军让人送来的信,边境出了紧急的事,要陛下亲启!”

他的士兵和威廉的士兵汇合到一起,很快,稍微落后的那片红色的云也抵达了。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数量远远超过大主教带来的人,那些贵族亲兵们战栗地聚作一小团。

陛下扯开火漆,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格蕾丝看到那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为最伟大的国王和国家奋战到最后一滴血。”信纸的下半部分被无数的签名占满了,还有许多贵族的家族印章。

格蕾丝抬起头,看到威廉已经把枪收起来了,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的兄弟,脸色和陛下刚刚一样严峻。

他往更远的地方看,看到阿伦德尔伯爵和许多本来游移不定的主战派贵族正从马上下来。

作者有话说:

激进的主战派放出国王病危的假消息,刺激保守派(大主教和保守贵族)信心满满地出手,在国王面前暴露野心,使得主战派中还在迟疑的势力(红色的云)迅速向激进派(黑色的云)聚拢,这时的主战派开始远远占了上风。对格蕾丝来说,孩子的游戏结束了,大人的游戏开始了。

第105章 年轻的激进派

主战派的首领们进入大殿,将大主教和他的盟友们围起来。人们手里握着枪,嘴上却说着客气的话,那是格蕾丝永远都不可能学会的腔调。

格蕾丝看到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赶路赶得满头大汗,被一名军人搀扶着。侯爵大人似乎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胖乎乎的身体完全靠那名军人托着,倒像是被绑架了。

格蕾丝还看到威廉一直用过于严厉的眼神看着艾伦斯顿,而艾伦则像是躲着自己的兄长,一直没有看向威廉那边。

这时,陛下又在他耳边说:“扶我去屋里。”他这才想起陛下还十分虚弱,忙扶着陛下往里走。

“陛下!”一个主战派的大贵族喊住国王,“请您再停留一会儿,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您裁断。”

陛下掩饰着自己的虚弱,语气十分冷漠,“先生们,请体谅一个病人需要多休息,我相信你们可以自己商讨出结果。”说完,他就由格蕾丝搀扶着离开了。

陛下回到卧室后先喝了很多水,又觉得饥饿难忍,让仆人端来不少吃的。赫尔曼医生说,刚才那一折腾让陛下出了很多汗,同时消耗了许多能量,这是好兆头,陛下可能要痊愈了。

格蕾丝陪着陛下一起用餐,他自己却吃不下什么。

“把这杯茶喝了,”陛下把他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面包拿走,换成一杯茶,“然后去换身衣服,替我去听一听他们在商量什么。”

格蕾丝惊讶得很,怀疑陛下是在试探他,便说:“我不懂那些,陛下,我对政治不感兴趣。”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能听懂,替我弄清楚那些人里谁说了算。”

“要不……我扶你过去?”

“刚才让那么多人看到我的脸已经够让人难以忍受的了,我可不想再带着这三个脓疮往人前站。”陛下拿起他的一绺头发,轻轻地顺着发丝捋到发梢,又松开手:“你把头发也梳一下,我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的头发有多漂亮。”

格蕾丝没有带女仆过来,他自己穿不上裙撑,也不会像盖房子那样把头发摞得高高的,就只简单收拾了一下。

临出门前,他又想起什么,问陛下:“你会责怪斯顿上校吗?”

陛下食欲不错,已经吃完一整颗鸡蛋,这会儿正准备吃第二颗。他一边用银勺背轻轻地敲打蛋壳,一边说:“不管斯顿上校是无意还是故意,他确实泄露了消息,并且被人利用。从结果上看,他没有很好地完成我交给他的任务。”

格蕾丝用力地攥着门把手,还想说什么,被陛下制止:“但我不会责怪他,也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他们赢了,把我拉到他们的船上,现在已经没必要再想那些事。快去吧,格蕾丝,你也在这条船上,多知道一点儿对你有好处。”

国王的近卫带他来到临时的会议室,替他打开门。刚刚还充满激烈争论声的房间立刻安静下来。

格蕾丝看到巨大的桌旁坐满了两派的首领。他的视线并没有在威廉斯顿或者阿伦德尔伯爵的脸上多作停留,而是站在门口垂下了眼帘,向所有人行了一个规范的屈膝礼,然后才抬起头,问纳科伦侯爵:“父亲,我可以坐您旁边吗?”

纳科伦侯爵还没从刚才要命的赶路中缓过来,下意识看向旁边阿伦德尔伯爵。他的仆人比他机灵许多,忙搀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来,在他旁边加了把椅子。

格蕾丝坐到了纳科伦侯爵和阿伦德尔伯爵之间,威廉和艾伦在他对面。这些人多数都有军旅经验,坐姿十分端正,让格蕾丝不由自主地也坐得非常直,比在王宫的餐桌旁还拘束。

他笔直地坐着,双手放在腿上。坐在他右侧的阿伦德尔伯爵在桌下握住他的手,吓得他一个激灵。他的身体对这个男人的碰触还有记忆。不过他立刻明白阿伦德尔伯爵是在提醒他要把手放到桌上。

所有人的手都在桌上,但是桌面上还扔着好几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朝向别人,十分可怕,所以他刚才没敢把手也放到桌上。

阿伦德尔伯爵又在他手上握了一下,在催他。格蕾丝忙把手搁到桌子上。

他瞬间意识到这个姿势的不同,当他将手从腿上拿到桌面上时,他的下巴也自然地抬了起来:这才是一个平等谈话的姿势。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艾伦斯顿用手枪的枪口敲了两下桌子:“主教大人,您刚才说到哪儿了?请继续——”

他的语气是格蕾丝从未听过的冷酷,与此相比,他以前对格蕾丝说过的所有威胁的话简直都成了闹着玩儿。

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军队内部的保守派几乎全被主战派顶替了,他们一个职位一个职位地说,一直说了三个多小时,年迈的大主教看起来受尽折磨。

当说到应在全国范围征兵,并效法十字军东征时期赎罪券的原则,用兵役免除十一税时,大主教终于昏了过去。他的两名助手怎么也叫不醒他,主战派们也大发慈悲,没有再逼他。会议到此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