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他的暗示,佟国纲直接就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书房里除了他们俩,就只剩下了鄂伦岱和隆科多。

“四爷有话直说吧,没奴才的吩咐,没人敢擅闯书房。”

其实按照胤禛的意思,是想把隆科多也敢出去的。但佟国纲明显对隆科多很是信任,特意把他留了下来。胤禛不想隆科多对他心生隔阂,也只能默认了。

不过,隆科多在这里,有些话他就不能说的太直白了。

胤禛蹙着眉,凝神盯着佟国刚的脸看了许久,直把佟国刚看得心头忐忑,这才问道:“外祖父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只一句话,就把佟国纲给噎住了,吭哧吭哧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歪在椅子上转烟袋的鄂伦岱嗤笑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四爷问他这话,不是在为难他吗?就他这臭脾气,得罪的人还能少了?”

佟国纲立刻恼羞成怒,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鄂伦岱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孽障,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虽然他脾气冲是事实,爱得罪人也是事实。但他不是揣摩着皇上的心思,不敢跟其他大臣交往过密嘛。

因着出了一位圣母皇太后的缘故,佟佳氏崛起的太快,已经够招人眼了,皇上绝不希望佟佳氏再与别的大家族关系太好。

就像佟国维,虽然娶了赫舍里氏的女儿,却是旁支。且赫舍里氏嫁入佟佳氏之后,与娘家的来往便不多了。

这个道理,鄂伦岱未尝不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却一点儿都不妨碍他找机会怼自己老爹。

“我怎么说话的,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朝中三品以上的公卿,都快被你得罪完了吧?”

鄂伦岱一边斜眼嘲讽佟国纲,一边往烟锅子里装满了烟叶,“咔嚓”一声火石相撞,迸出的火花将烟叶点燃。

他顺手将火石塞进腰带里,“吧嗒吧嗒”猛抽了几口,悠闲的吐了个烟圈,满脸享受之色。

佟国纲被他气得脸色铁青,跳起来就要揍他,“你这个孽障,老子打死你!四爷,你别拦我,让我先打死这个孽障。”

“诶,诶,外公息怒,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开玩笑,他来国公府是忽悠佟国纲的,不是看他们父子大战的。

佟国刚到底还是顾及胤禛这个皇子的,没敢太过挣扎。胤禛的力气又大,直接把他摁回了椅子上。

接到胤禛警告的眼神,鄂伦岱也没再刺激佟国纲,翻了个白眼表示服软了,“是呀阿玛,先说正事吧。”

自从佟国纲动怒,就缩着脖子打隆科多也急忙跟着打圆场,这件事才算过去了。

胤禛神色严肃地说:“外祖父头顶血光满脸死气,显然是死结将至。”

“什么?”鄂伦岱大惊失色,错愕地看着佟国纲,眼中划过一抹懊恼和后悔。

——早知道,他就不气老头子了。

隆科多紧张地问:“四爷,这不是真的吧?”

顶着三人紧迫的目光,胤禛蹙眉哀叹:“我也希望这是假的,但从今天一进门,看见外祖父的那一刻起,他衰弱的面相让我想忽略都不行。”

“这……这可怎么是好?”

经过佟国刚多年调-教,隆科多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

他可太清楚了,佟佳氏能有如今的盛况,离不开看似粗豪暴躁,实则心中有数的佟国纲的领导。

至于他亲阿玛佟国维,从前的隆科多,或许不觉得自己阿妈有什么问题,甚至还会把佟国维当做榜样。但如今么……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阿玛,实在是佟国维格局上就不开阔,只一心想着靠裙带关系维持佟佳氏的荣光。先送进宫一个皇贵妃还不知足,见皇贵妃多年没有生育,转头就把二女儿也往宫里送。

家族的荣光,就应该靠男儿在战场上、在朝堂上打拼出来,哪里能靠家中女儿在后宫苦苦支撑?

也就是佟国维是他亲阿玛,他没有鄂伦岱的胆子,不敢说什么。

但不赞同就是不赞同。

他知道,整个佟佳氏唯一能压制佟国维的,就是伯父佟国纲。如果佟国刚有个三长两短,佟佳氏必然对佟国维马首是瞻。

到那个时候,佟佳氏会往哪个方向走,已经可以预见了。

佟国维野心勃勃又长袖善舞,必然会到处结交人脉,到处安插门生故吏,让佟佳氏的实力在朝堂上迅速膨胀。

盛极必衰的道理,佟国维不是不懂,他只是始终心怀侥幸而已。

“四爷,您可一定要救救伯父!”隆科多满脸恳求,如果不是知道胤禛不喜欢别人下跪,他已经跪下了。

“这……”胤禛故作为难,“逆天改命的事,岂是那么好做的?”

鄂伦岱嘴快,“上一次那讨债鬼……”

对上小外甥澄澈的杏眸,后面的话,鄂伦岱到底没好意思说出来。

胤禛解释道:“上一次顶多算是规避风险,是在规则允许之内的,算不得是逆天改命。”

“真就没办法了?”鄂伦岱有些颓然,隆科多也眼巴巴地看着他。

反倒是佟国纲不以为意,抬手两大巴掌,分别拍在儿子和侄子的后脑勺上,“行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佟国刚这一辈子,打过仗,立过功,也享尽了常人不能享的荣华富贵。死则死矣,有什么好伤心的?”

如此豁达,令人心生敬服。

胤禛心中暗赞,脸上纠结了许久,咬牙道:“罢了,待我推演一番,看看此事有没有办法规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