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图。

单是想着这个名字，花翥便生出一股又一股的恶气。

东方煜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

冷道：“由不得她。那日夜宴场面话说了不少，一副阳啟为小部族复国的嚣张模样。实际上阳啟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手帮阿古玛部族复仇。苏尔依不嫁，阿古玛部族活不过乌伦盖拉的又一个冬天，她阿爸也活不过下一个冬天。阿古玛部族想要离开乌伦盖拉，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附拉格部族。”

在乌伦盖拉过了一冬，阿古玛部族只剩不到两千人。可笑的是这区区两千人在草原上竟也算是较大的部族。

草原上甚至有几十人、几百人的部族。

可为何阳啟总说阿古玛最小、最弱？

因那些部族，连被记下的资格都没有。

胜者为王。

弱者则被胜者碾为齑粉，消失于无形。

花翥忍着心酸，又问：“既不打算帮阿古玛，为何那夜陛下与格穆尔交谈甚密？”

“格穆尔很聪明，虽是蛮族不懂中原文字却也明白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陛下给了他一个人。”

“钟于行？”

“钟于行是说客，成不了政事。陛下派去的是一个王姓的秀才，精通蛮语，今年正好三十岁。”

“做何事？”

东方煜眯缝起眼。

那万王秀才将协助阿古玛部族改制。

废除世袭，依军功行赏罚。

废除奴隶，奴隶可凭借军功成为自由人，拥有牛羊与草原，可凭军功做官。

使用阳啟的货币，与阳啟的交流不再以物易物。

创建文字，指导阿古拉制作纸张。

花翥不解。

此等小事何须派人前往？

“只用如此。”东方煜大笑。“小花猪以为这几件事容易？往往看来容易之事，行之极难，需要极长的时间完成。在为师看来甚至可说是拔苗助长。不过是你自幼长于此种环境，习以为常罢了。”

花翥沉思许久，乖乖咽下最后一口饭，斟酌语句。“师父……果真要开战了？”

“嗯。两年、甚至只一年。”

“可而今军备空虚，人口核算尚未完成，接连几场战争耗费了太多人力物力财力，阿古玛部族虚弱，帮不了阳啟。若——”

“杨佑慈懂。”

但，厉风北也懂。

故而厉风北不会留给阳啟太多时间。

厉风北早在刘大宦官还活着时便开始疯狂扩军，那时他手中便有十几万军队，而今不定已有近三十万大军。

他不会留时间给新生的阳啟，给新生的靖国。

“幸而刘大阉人的儿子们不少，厉风北要对付他们，还要对付皇城中的守旧势力与绵绵不断的农民军。以厉风北之能，五年内一定兵强马壮，进而南下。届时阳啟若要生存只能与靖国结成联盟。”

花翥安静听着。

靖国——文修语在那儿做宰相。

阳啟只剩五年便要面对厉风北。届时若北面蛮族与南面商国同时发难，阳啟将国之不国，被碾压成齑粉，消失于历史的滚滚巨流中。

南方商国不足为虑，林家军吞了蓉县与铭县，实力提升，没有军粮的困扰，定会在三年内出兵吞并商国。

出兵商国前，必须平定北方。

“为师当年用计离间拉格部族的两兄弟。而今哥哥格拉古占据草原，弟弟金蒙勒占了明荣、紫炎。为师让眠舟送了一份大礼给金蒙勒。可此礼有时间限制，越早开战越有利。”

原来那日眠舟忽然离开是去“送礼”去了。

拉格部族内部分裂。

对阳啟来说是收复北面失地的好时机。

花翥又想到，格拉古与金蒙勒终究血浓于水，若他们忽然联手，金蒙勒将紫炎与明荣让给兄长，阳啟难道不是用包子打狗？

“小花猪想得很明白。故而，杨佑慈绝不会杀为师。”

东方煜说的又是“杨佑慈”。

花翥不敢深思，思绪空闲后，更是心慌意乱，愁思深深。不留意望见东方煜脖子上的红印，想到他夜夜笙歌，旖旎畅快，终道：“师父……苏儿总说，日月东升西落，永不会相见。其他人也说不该……可师父……你，青悠，还有贪星，难道是明知故犯？”

东方煜点烟的手顿了顿。

远目青空，他竟有片许失神，一声忧叹，似若在叹息远逝的流年。火石轻敲，垂首，一声长叹后复又他望着天，口中喃喃絮絮，手指尖在腿上轻轻敲击。

花翥头一次见他这般。

睁眼，东方煜恢复常态，点烟，深深吸了一口，喷出，云腾雾绕。他笑道：“小花猪运气不错。时机正好。小花猪你今夜去城墙守夜。必须守到明日太阳升起。”

花翥不问缘由，她需要做些事让思念化作穿过指缝的风。

她对自己道：那纷扰的情绪一定不会干扰她太久，娘，文修语，现在是苏尔依。

她失去了太多，早已习惯失去。

她不愿失去，可世事难料。

就像从指缝流过的风。再温柔，也摸得到，抓不住，终究幻梦一场。

爬上院中最高的树，花翥远望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本章】

“部族”这个词本身就是奴隶制度的用词，

所以，王秀才帮阿古玛部族做的那些事情，简单点儿说就是从奴隶制度转化为封建制度。制度转化很困难，需要很长的时间。偏偏时间很短，所以东方煜说拔苗助长。

本打算22:00准时更新的……事实证明，希望总是美好的……┭┮﹏┭┮

不过我还是更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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