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是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克制住的。”阮柠的声音低下去,可怜巴巴的,“您别赶我走行不行?”
郁言:“……”
这是把他当什么人了?
就在这时,郁言的手机铃声响了,有人打电话进来。他安慰了阮柠一句“不会的”,让小孩儿安心吃水果,自己起身去拿手机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郁言揉了揉额角,还在想阮柠的那句“喜欢”,有些心不在焉的:“你好,我是郁言,请问哪位?”
那边的人带着点儿喘,又尽量压住,但说话的声音一传来,郁言就听出了对方的恐慌和激动:“我……我是耿秋实,上次你来找过我的。”
郁言怔了一下,心脏倏地剧烈跳动起来,意识到这边埋的线或许能收了。
“我知道,我记得您。”郁言轻声说,让自己的态度显得舒缓,最大限度地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按理说我应该叫您一声耿姨,但您年纪没比我大多少,我叫您‘姐’可以吧?”
对方微抖着“嗯”了一声,听着是喘过气来一些了。
郁言耐心地问:“您现在在哪儿?咱们方便聊一聊吗?”
“我……我在外面,我刚把果果送到我爸妈那里了,我的手机不能给你打电话,会被郑得隆发现……”耿秋实语无伦次地说,“郑得隆到外地出差去了,我把手机也留在了我爸妈那儿……因为郑得隆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好,我知道了,您不用害怕。”郁言安抚她,“您方便告诉我位置吗?我让人过去接您,咱们当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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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个小时后,耿秋实来到了郁言家。
阮柠提前知道了有客人要来,问郁言是谁。郁言接完电话后就心事重重的,说晚点儿再告诉他。
阮柠乖顺地没多说,见郁言坐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太阳穴,主动走过去,不太熟练地帮他按摩。
“是很难搞的客人吗?”阮柠小声问,看见他皱眉就心疼。
郁言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没法跟他解释。阮柠就不问了,等耿秋实来了,自己多看了几眼。
那是个穿黑色高领长裙的女人,领子高得完全遮住脖子,裙摆长得到脚踝,和同色的鞋袜“无缝拼接”,连手上都戴了一双同色的手套,除了一张脸,几乎没一点儿别的颜色。
进门时她还戴着黑色的口罩和墨镜,整个人乌漆抹黑的,阮柠第一眼看见愣了一下。
女人看到他也一怔——或者说是受惊更合适。她警惕地站在郁言身后,激动的声音听起来像质问:“他是谁?”
阮柠瞬间就不爽了,这个语气和动作,活像他是被抓奸的小三。
“没关系,是我的人。”
好在郁言这么说,阮柠的小情绪顿时没了,女人的情绪也稍微被安抚住。
女人看起来犹豫了一下,摘下墨镜和口罩——对了,还有黑色的鸭舌帽。都拿下来后,阮柠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那是一副很典型的美人长相,瓜子脸,大眼睛小嘴巴,就算素颜也看不太出年纪,一头及腰的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
耿秋实比刚才在电话里冷静多了,被阮柠吓了一跳后又镇定了不少。她看向郁言,声音好歹不抖了:“我想单独跟你聊。”
她不说郁言也是这么打算的,当即让阮柠去准备点儿茶水,他把耿秋实请进了书房。
阮柠对他家先生的支使没意见,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除了茶水他还准备了个简单的果盘,一起送进去时,女人不知道怎么的情绪又不稳定了,声音拔高几度:“……果果才五岁!五岁!他真的对果果……郑得隆就是个王八蛋!王八蛋!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郁言的脸色很奇怪,是阮柠从来没见过的,那张清俊的脸上没了笑意,但不显得淡漠,微微低着头,更像是在……隐忍什么。
“您别太激动。”郁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顺手给耿秋实倒茶,“来,先喝口水。”
耿秋实也看见阮柠,深呼吸着将话音咬住了,哆哆嗦嗦地拿起杯子喝水。
阮柠很快转身出去,带上门时鬼使神差地停留了一下,手按着门柄,手动将房门留出一条缝隙。
偷听是不对的,阮柠心想,手心都在出汗。尤其是对这么信任他的先生,这是不尊重他家先生的隐私。
里面的人丝毫没察觉。就在阮柠忐忑不安地想松手时,女人略微模糊的声音传来:“一开始我以为只是他们父女关系好,郑得隆特别喜欢果果,没想到……我仔细观察过了,就像你说的,哪里都不对劲儿!”
女人压抑的哭声响起,好一会儿,她又轻声问:“你小时候……郑得隆是不是也这么对过你?”
里头静默了片刻。
“是有过。”郁言略带疲惫的声音,阮柠都能想象到他按眉心的样子。郁言的声音比女人的更低,“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今天不谈这个,主要解决您那边的问题。”
阮柠心一跳。
他又偷听了一会儿,但接下来的话和郁言没什么关系,都是女人在说自己的情况。他没敢多待,再听了几耳朵就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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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秋实离开后,当晚郁言破天荒在阮柠面前喝了酒,还允许他也喝一小杯。
阮柠捧着酒杯,听着郁言证实了他的猜测——郑得隆是郁言的生父,耿秋实是他的继母,郑果是他生父和继母的女儿。
“同父异母的妹妹啊。”阮柠点了点头,试探地问,“那您……你为什么改姓了呀?是那个……郑得隆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郁言沉默了一下,在阮柠的脑袋上呼噜了一把:“他对不起我妈,我不想用他的姓。‘郁’是我妈妈的姓。”
阮柠似懂非懂地点头。
“我妈在的时候,他家暴我妈,还有一些……精神控制。”郁言低声说,仰头把半杯酒喝完了,显然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阮柠很乐意听他说这些,通过郁言的讲述,仿佛能稍微触碰到那些遥不可及的过去,那是他注定无法参与的,郁言曾经的人生。
他想知道得更多。他想知道全部。
“我知道有个词……那叫pua对吧?”阮柠很配合地接话。
郁言有些发怔,笑了一下:“是。”
“您不想笑就别笑嘛,好难看。”阮柠蹙眉,嘟哝着去喝那小半杯酒,随即被辣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