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庄温瑜定定的看他。
“大可放心,我俩并无甚么私仇,否则我何以敢请你做事?”他反问罢了,低低笑着,“对你也有益处的。”
“愿闻其详。”
“长安郡主恐是有异。”他慢慢的将余下言辞一一道来,“武威王府应当衰败于明年,即便稍有提前,依照那厮性情,想必结局不出其二。但绝非是如现下。”
“的确……”庄温瑜隐有迟疑,“你有所不知,长安郡主与他曾爱慕的女子,是有几分相似的。”
“移情别恋?可不像他的为人了。”燕承明笑得玩味,“死而复生一事如我、如你,便不能如她吗?”
“……莫非……”
“她不是长安。”燕承明轻蔑道,“不过是孤魂野鬼,寄生在长安躯壳中,误以为能瞒过众人,殊不知,早已经漏洞百出了。”
庄温瑜眉头轻凝,“可有佐证?”
“那厮将她护得周全紧密……”他话音一转,“倒是关乎所谓投湖的程氏女,我却存了些有趣的东西。”
他音量渐低,缓缓对庄温瑜细细道来,并无隐瞒之处,也让其面色大变,骤而阴沉。
“天命不可违啊。”
良久,话罢,燕承明语意不明的说着,“我之一败,固有我失策之错,也……免不得是某些有心人,藏在暗处,要趁机……”
“拨乱反正。”
引得庄温瑜眉眼愈发冷厉。
“既如此,”庄温瑜再问,“和光有何事要我去办?”
燕承明勾着唇角,眼底流露出等同憎恨的怨毒,衬着他风流皮相,竟令人觉得触目惊心。
“情难由衷,最易刻骨铭心,爱之一字,终其一生也无人以尽全。”他温和着缓下声,“凭借那厮的性情,只需…再…你…稍作些挑拨…收买…几句话……”
一番嘱咐过后,他谑弄道,“为免庄大人又遭提防,旁的都不必做,静观其变就是了。”
“多谢和光兄。”庄温瑜也不自持身份,朝他作揖致礼。
正当此时,前话刚停住,走廊里忽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路疾奔着,“郎君!”
“发生何事?”
“东宫有人递话,说是长安郡主呕血不止,却不知怎的,立刻便要来探监!”那人一边说,一边不禁去看燕承明,再支支吾吾道,“随行问诊的医工只道,是上回残毒未清,兼之心火郁积,这才……”
庄温瑜面色不改,燕承明则催他趁早离开。
“她来便来,与我有甚相干。”他又开口,“太子对她呵护备至,既今日有缘再见,岂有不告而别的道理?”
燕承明意有所指的讥笑,“只怕她也求之不得想见你呢。”
教庄温瑜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万勿操之过急了,庄、大、人。”他再做催促,“话已至此,该说我都与你说了,快走罢。”
斟酌片刻,庄温瑜终究听从了燕承明的劝告。
相较于信任他的说辞,更多的,却是两相权衡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更为妥当的那条路而已。
可庄温瑜仍不善罢甘休,或说,心底或多或少有些疑虑。
关乎他,关乎燕承明,更甚于关乎东宫。
“也罢。”他临到走前,复又回转过身子,留着弦外音,不紧不慢的笑道,“今朝与和光兄相谈甚欢,来日若有机缘,当得秉烛夜谈。告辞了。”
燕承明冷眼看他胡诌,“慢走,不送。”
随着客人渐行渐远,一时的喧闹尽去,狭小阴森的牢狱里愈显死寂。
“秋风已过,恨无杜康……”
他倚着墙角,形容称得上落魄难堪,可他却又洒然一笑。以近乎散漫玩味的态度,像是虽落下风,也仍对满盘棋势了若指掌。
“乱局者,当属聂云锦。”
“有他从中作梗,不论那厮,抑或庄云卿,都得不了好处……”
“论及两面三刀之事,我却不如他。”
“至于庄云卿……”
“他惯来伪善的,怕是要一面行恶,还要一面打着幌子装好人呢。”
“哈!哈哈哈!妙哉!”
“……哈哈哈哈哈哈!”
燕承明和个疯子似的大笑起来,甚于双肩不住轻颤,一时直不起腰。他喘息着,双颊是胭脂似的绯红,映的满面苍白愈显孱弱病态。
他含情目一弯,里头盛着堪称癫狂的愉悦,又仿佛是沉重的痛楚。甬道深深,挂着的烛火明灭不定,在他眼底变作支离破碎的光。
“罪孽如我,佛祖亦不宽恕。纵使是幸得重来,苦于冤孽无可偿还。”
“到底是……”他恍如大梦,“一场黄粱。”
作者有话要说:ps:前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