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详细的检查结果出来, 面对血液毒素含量直逼常人二十倍的具体指数,不但祁姗和徐念吓傻了,紧随其后赶到的周晨骁, 林浅和b团成员们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件事。
可惜现实偏偏如此, 严筝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 又在诺德特姆家糟了一通折磨,免疫力最薄弱的时候被夏初丢到一年多没人打扫的废弃别墅里,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被细菌病毒入侵伤口造成重度感染?
严筝几乎只在急诊转了一圈便直接被推进了icu,不一会儿病危通知就和手术协议一起递到了祁姗面前。
“截掉右手无名指和小拇指?还有可能进一步截去部分手掌?筝哥是爱豆啊……他的手指还要弹吉他的……”安若凑过去看到一半便哭了起来, 然后立刻被身边的陈酿扯到了一旁, 避免他说出更加刺激祁姗情绪的话。
“截吧……保命要紧。”祁姗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协议上落笔的后果,她的少年再也没办法在她每年生日时弹吉他祝她生日快乐了, 可眼下的情况清除感染严重的组织避免炎症进一步扩散才是最重要的,比起再也听不到他弹吉他, 她更怕从此失去他这个人。
不过这真的只是开始, 伴随着病危通知一道道下,病房外的他们等来了更多噩耗。
首先是因为脓毒血症造成的凝血功能障碍导致手术过程中出现了控制不住出血的状况。
然后是腰椎, 严筝腰上本就有伤,这次承受打击后第五节腰椎直接爆裂性骨折。他脚踝被子弹击穿后之所以没感觉到太多疼痛, 正是因为骨折的腰椎骨压迫了神经, 立刻手术清除碎骨和感染病灶是必须的,关键是即便抓紧时间进行治疗感染趋势也抑制住了, 他未来能够修复破损神经的利率也很小。再通俗些说, 哪怕他命大熬过了生命危险, 以后腰以下瘫痪的可能性也非常大,他才23岁,是一度立于偶像巅峰的存在, 可别说还有机会回到舞台,他大概都没办法站起来了。
祁姗签这份腰椎手术协议时拿笔的手在不停地抖,笔尖正要落到家属签名处的那一刻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说是已经联系好了北京医疗条件最好的私人医院,各种外科和脓毒血症相关的专家也准备就绪,让他们这边抓紧时间和现在的医院说明情况,先控制住病情和伤势的恶化,更具针对性的治疗等那边专家会诊后再说。
强撑到现在真的是祁姗的极限了,如今听到爸爸的声音,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怎么办,严筝要死了。”祁姗小时候差点被五姑家的表姐汉娜按在喷泉中淹死都没有现在这般委屈和绝望,“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女儿哭得如此心碎里昂当然心痛,但已然从安东尼和汉娜那里探明所有经过的他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话。
严薇薇告诉他孩子被诺德特姆家扣下,他才不得不为了姐姐和孩子只身前往危机四伏的挪威,却不想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会伙同外人骗他。
他怕姐姐在其他家族做情人的事会给祁姗和霍华德家造成不好的影响,才没有请求他们的帮助,哪里料到霍华德家的害群之马早便牵扯其中,尤其是同他早有积怨的三房,他们就是想他死,以此报复里昂在家族中夺势。
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在守住法律底线的前提下做了最万全的准备,遭受那般非人的折磨依然拼尽全力活下来,甚至还殚精竭虑保全了严薇薇和两个孩子,可他再怎么算无遗策,又如何能算到他一度当成亲哥哥,也待之问心无愧的夏初会恶劣到在这时对他落井下石。
还有作为他亲哥哥的严穆,正是他在一开始得知幕后黑手可能是夏初时,还在严筝和夏初间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夏初……不然凭严穆对夏初做事习惯的了解,应该不难猜到夏初藏人的地点是自家小区。早些将他救出来,总不至于让情况恶化到如今的地步。
祁姗现在问里昂这件事里严筝做错了什么,可难道不正是因为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才叫那些真正做了错事的人害至今天的境地吗?
“姗姗,不会有事的,里昂先生已经请了最好的医生,会让严筝挺过这一次的。”当严筝从一个icu转移另一个icu,一直陪着祁姗的徐念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安抚,“乖,听嫂子的话,咱们先不哭了,等严筝恢复意识你要进去看他的,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他该心疼了。”
祁姗不知道第几次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无奈再怎么点头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沿着脸颊往下淌,直到终于被严穆亲自从炎夏地下室里放出来的严薇薇连片刻修整都顾不上便急匆匆地赶来,几乎一见到祁姗就崩溃地跪到了她面前。
“对不起,祁姗……是我……都是我又蠢又坏,我害了小筝……”严薇薇一贯自私,可如今的一跪却不是在祈求宽恕和原谅,她是真的自责,恨不得祁姗能立刻打她一顿给严筝出气,“是我的错……小筝那么好那么懂事……一心一意为我考虑,为我不求回报地做了那么多事……该遭报应的是我啊……小筝不该承受这些的……”
她说着说着也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连什么时候面前已经没了人都没注意。
“医生刚才出来把祁姗他们叫进去了,应该是要和他们商量严筝的治疗方案。”严薇薇哭得喉咙沙哑,正当她即将再次陷入失声境地时面前突然多了瓶水,是同她一起赶来的严穆丢给她的,“都是咱们没资格再去参与的事,刚才还在那边医院我就跟过去了,结果被b团的成员们堵在外面,虽然没明说,反正是不需要我现在再去装好哥哥献殷勤的意思,然后严筝他们队长给了我钥匙,对我说如果没事做,就去炎夏把你和孩子放出来。”
严薇薇抱着水还止不住抽泣,好半天才恢复了些许发声的能力,哑着嗓子对严穆说:“小筝是个好孩子,之前是我一直问他要钱,亚摩斯后来不怎么管我了,我又一直花钱大手大脚,他不想我和孩子过苦日子……”
严穆则摇摇头,颓然地坐到了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不重要了,问题一开始就不在他,在我。他找上夏初那年才16,我知道夏初不只一次把他打进医院,我他妈脑子有坑,居然还一度觉得挺好,认为打跑了省着罗乱,打不跑也可以威慑他不敢乱来……后来更是我纵容夏初一步步把他逼出了焦虑症和抑郁症,他活都快活不下去了,我还拿最大的恶意去猜忌他,说白了是我心里清楚,真磕起来我他妈在他手底下屁都不是。严天华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他逼得我妈抑郁症自杀,后来我因此离家出走,他怕我对他不利就拼命给我使绊子,一次次把我往绝路上逼……结果到头来我做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事,严筝哪有半点像他,最像他的人分明是我……”
严筝曾经最希望的事情便是能替父母赎清对哥哥的罪,让哥哥对他释然,也对自己释然;姐姐能不再对不道德的“上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踏踏实实抚养一双儿女……现在所有渴盼已然切切实实地发生。甚至更近一步,连兄姊之间你死我活的敌意都有所缓和,正面对面地好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