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觉醒,往返在云雾中。风雪以盛大的姿态奔赴柏林,像宇宙消亡时砰然炸裂的灰烬,潦倒铺满整座庭院。
这是第一支春。于午夜是,于他们是。
雪花湿霭破碎地盛放。
她也是。
代薇瘫软地陷入天鹅绒被里,努力摘取一些仅存的清醒,发觉身侧抽去温存,剩却凉意。
准备洗澡的易圳,倏然又从浴室内走出来。
他虚眯着眼,瞥见无力裹埋在被子里的女人,语调仍有不晰彻的颓靡哑音:
“要一起?”
“要的要的!要~”
险些闭眼入睡的代薇听到这话,猛地抬了眼皮,强打精神爬起,披起小浴巾赤着脚,哒哒地往他身上扑。
易圳在蒸蒙的弥雾里回抱她,反手半掩上浴室的门,两人的轻语随着水汽窃窃淌溢出缝隙。
“圳宝,我们讲和了对不对?”
“以后你生气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开心就说开心,想我就说想我,吃醋就说吃醋好不好?”
“薇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薇薇只是想——”
“是不是不累?”男人问。
“……我累,我没用,我是小废物呜呜呜老公别啊……”
……
天刚蒙蒙亮,易圳把代薇叫醒,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代薇迷糊着眼,哼着不成调的歌刷牙洗脸,心情没有因为可以离开而多出一些愉悦。
只要在他身边,她好像每天都是这样乐乐呵呵。
“小易~人家一个人收拾好累的呀,你帮帮我嘛。”
她的行李多到令人发指。
为了偷懒,她赖在易圳身上黏糊来磨蹭去,就是不肯自己动手,扒都扒不开的那种。
“不想收拾就等管家来。”
易圳半推半就容忍着她胡闹,手中还在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个人物品。
代薇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可他越是不喜,她就越想动一动挑战的小心思,以此为乐。
易圳对她的坏心思毫无察觉。
一如往常动作简练地套上黑外衣,顺手抽过木柜上的鸭舌帽,对镜扣正。
他对外形没有多余兴趣,只确认衣冠端正后便不再详视。
转身时,被猛地扑过来的女人撞了个措手不及。
下意识托稳她的身子,易圳将人兜在怀里,有意稍势向后仰了仰头,免得帽檐磕碰到她。
然而难得体贴的动作却给了女人可趁之机,她拥身而上,对准他微抬的下颌尖,毫不吝惜地赏给他一口亲亲。
男人高出她许多。
大概是嫌这样抱的姿势不舒服,代薇从他身上滑蹭下来,将他按坐在沙发上,又一次爬上去,树袋熊一样坐上他的双腿。
易圳亦步亦趋,跟着她游走的动作。
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但他又明显在放水,放任她作乱不休。
显然,代薇就是那种恃宠而骄的女人。
借他无限度的骄纵,轻易摘走他刚刚戴好的帽子,还得意地在手中扬甩。
她的手法不讲轻重。
连带他的发型都弄得凌乱,一撮碎发翘起,竟在他平素淡漠的气质里添入两分古怪的矜俏。
“干嘛老用帽子遮住脸嘛,白瞎一副好皮囊。”小坏蛋抬手上去,干脆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
“那不然?”
他其实一直都会认真听她讲话,有营养的没营养的都是。
现在,他逐渐开始顺应她的语言和思维逻辑,往下想象。只是实在想不出更舒适的穿戴风格了。
“那当然是……”
代薇嘿嘿一笑,取下起床时随手盘挽在脑后的大发夹,别在他耳骨偏上的位置。
她永远喜欢那些白花花亮闪闪的东西。
大号金属发夹选用玫瑰金打底,镶满水钻的浮夸款式,浮夸到易圳的颜值都险些镇不住,代薇这般牛马审美。
“小时候奶奶经常给我买漂亮头花,她说人的精气神要从头开始,是不是超级有哲理!”
她笑颜明媚,气势十足拍在男人宽薄的肩头,没有束缚的长发自然垂坠下来,渗染丝丝缕缕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