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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建华是个调皮鬼,他凑近了杨桃庄的手看了一眼,“哇哦~”一声喊。

杨桃庄终于逮到机会炫耀自己的珠宝,欢喜地将手背继续平伸,摆出个自以为高贵的姿态:“怎么样?你看我这翡翠戒指怎么样?这可是良华给我买的,花了好多钱呢。”

陆建华瞅了一眼,皱眉道:“种水好像不怎么样啊,这样要色没色、要水没水的戒面,还要很多钱吗?我看最多也就一百块。”

他冲站在远处的盛子越招了招手:“来,越越,给你大舅妈看看什么叫老坑玻璃种翡翠!”

盛子越心情正是愉快轻松之时,乖巧地走过来,将脑袋侧了侧,左边鬓角上别着的那只玉蜻蜓便亮了出来。

宝光一闪,绿意盎然,这通透的种水、这满翠的玉色一下子闪瞎了杨桃庄的眼。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将手放下,抓着陆良华的胳膊撒娇:“我不管,我也要买个这样的发卡。”

陆良华被她摇晃得没办法,只得敷衍:“好好好,买!”

陆建华瞟了杨桃庄一眼,语气里带着丝挑衅:“大嫂,不是我提醒,越越这个发卡是她师父送的,王府传下来的宝贝!这样的首饰要是拿到珠宝店去买,价格怎么也得上万呢。”

杨桃庄被他唬了一跳:“瞎吹什么牛!什么师父上万的东西随便送?这在省城都能买套小房子了!她这么随随便便戴在头上,要是掉了不得心疼死?”

陆建华摇了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响,“大嫂,你到底还是没有见过世面。越越的师父名头大得很,钱多得数不清,说了你也不懂。

越越、我姐、我妈那好东西多着呢,都是老物件儿,值钱得很!像你这一百块钱的东西都敢拿出来炫耀,关起门来就算了,出去可真是太丢人了。”

杨桃庄终于老实下来,不敢再炫耀她的项链、貂毛衣领、新皮鞋……

回家路上,陆良华冷哼一声,讥讽了一句:“土包子!你没看盛子越穿的那一身?那才叫贵气逼人。

你一个农村人,身上挂了几百块钱的首饰,就以为是阔太太了?还好意思在我妈家里炫耀!你不知道我妈前头那个是港城富豪?我妈手里的东西随便拿一个出来把你卖掉,都买不起!”

杨桃庄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丈夫这一讽刺顿时就炸了,猛地抡起手中包砸在陆良华脑袋上

“你才是个土包子、暴发户!从农村出来没几天,才赚了几个钱,就敢嫌弃老娘!看你那满是肥油的肚子,再贵的皮衣都遮不住。”

“嘎——”

陆良华正在开车,陡然被包包砸到脑袋,下意识一躲,方向盘一打,车子飞速向旁边一歪,差点撞上路边大树。

冷汗涔涔,吓得他猛踩刹车,这才把车险险停住。

陆良华将手刹一拉,冲杨桃庄狂吼:“你神经病啊——没看到我正在开车?你是想死吗?你想死现在就给我滚,莫连累我和孩子!”

杨桃庄也吓得脑门冒汗,但她向来不肯嘴上吃亏,犟着对骂:“我哪知道你开车水平这么差?你才是差点害死我们!”

两个人就在这密闭的车厢里对着吵了起来,各种污言秽语涌入陆蕊的耳朵,这一瞬她终于爆发,捂着耳朵、红着眼睛,用尽全力尖叫起来。

“你,们,别,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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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初十这一天,陆家所有人都像准备打仗一样,穿戴整齐,集体往陆家坪老屋那里赶去。

徐云英和陆春林提前几天回了家,成华、建华帮着收拾屋子、烧水、暖灶,同村的人都来走动拜年,互相说着恭维话。

初十这一天,徐云英早早开了门,打扫了屋子。她怕中午没心情吃饭,提前把几个蒸菜准备好放在碗柜里,等把吴德打发走了,随便热一下就行。

才九点不到,吴德和母亲杨美珍、父亲吴伯勤就拎着礼物上门来。

吴伯勤是个庄稼人,黑瘦朴实,外形憨厚。他提着一条腊肉、一篮鸡蛋、两瓶罐头、两瓶土酒,这在农村算是厚礼。

徐云英估摸了一下东西的价值,拿出一百块钱放在身上。谈得好呢,礼尚往来她多塞点钱还个礼;谈得不好呢,就让他们带着东西滚蛋。

听了盛子越那一番话,吴德这一次收拾得整齐干净,刮了胡子,穿着得体,恢复了往日几分清秀,虽然还是瘦,但至少看上去不再潦倒。

吴德态度十分恭谨,不敢称呼爸、妈,只敢喊了句:“婶儿、叔儿。”徐云英这一次态度和气,应了一声,和陆春林一起将三个迎进了家门。

吴家这三人一来,陆家坪的人就传开了:桂叶前头那个上门了!

过年本来就没什么事,大家坐在家里吃茶磕瓜子聊闲天,见有热闹看都假意串门到陆春林家来坐着,不一会儿屋里屋外就围了十几个人。

陆良华收到消息,赶紧屁颠颠地过来。

陆家坪的人一看,都打招呼:“良华发财了啊,这富态!”、“快来快来,吴家来人了,你这当长子的也该出面。”

陆良华好歹坐了把椅子,其余同辈份的就只有站着的份儿。不过大家也不介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慢慢磕,有的站着、有的蹲着,全当看露天电影。

喝了一阵子茶,听到屋外有人喊:“桂叶回来了!桂叶回来了!”

吴德反应最快,霍地站了起来,扒开人群冲到门口,目光贪婪地看着远处走来的陆桂叶。半年了!他终于见到了陆桂叶!

桂叶穿了件素色小棉袄,脖子上围了条盛子越送的格子围巾,两条大辫子乌黑发亮,整个人散发着淡雅、温柔的成熟女性光芒。

这么好看的女人,自己怎么就舍得放手呢?吴德悔断了肠子,艰难地用手帮忙抬起假肢迈过门槛,深情地呼唤着:“桂叶——”

盛子越和陆桂枝跟在桂叶身后,被吴德这一声呼唤惊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吴德的心情太过急切,走路就有点一瘸一拐,他走到桂叶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桂叶,你……你还好吗?”

旁边围观的人太多,吴德不好意思说太肉麻的话。

见战场转移到了屋外地坪,原本蹲守在屋里磕瓜子的村民都乌拉拉跑了出来。有人与桂叶、桂枝打招呼,有人不住嘴地夸盛子越。

“越越读高三了吧?还有时间回陆家坪啊,到底是在这里长大的,有感情~”盛子越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自己都读大学了,但这里的人都不知道。

一片喧哗热闹,吴德眼里只有桂叶。这个女人真的非常好,温柔、贤惠、隐忍、大度,她未语先笑,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细心照料儿子,在自己生病时照顾得妥妥帖帖。

为什么只有失去时才知道珍惜呢?他躺在医院的时候无数次幻想过,如果桂叶在身边,绝对不会嫌弃自己的断腿,她会哭着为自己擦拭身体,她会柔声安慰自己要坚强。

桂叶冷静地看着他。

吴德的腿断了,虽说安了假肢穿着长裤不明显,但走路有些僵硬,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与常人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