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死了吗？”

“好像……还活着。”

“奇怪，体温处于非正常状态，能在f区活下来身上应该会有芯片护体才对。”

“嘘，就当死了吧，在下层区死的人还少吗，给他盖个毯子就赶紧返程！”

这里是下层区著名的流放之地。

永昼，溽热，杂草丛生。

十八岁出头年纪的少年，体格拔尖上乘，却满身伤痕躺在坑洼地面上。

裹着热浪的风刮来，薄毯被掀飞，同时也露出了他英俊的面容。利落的下颌挂了血痂，嘴唇干裂苍白，沉睡中痛苦地紧皱着眉。

身躯一动不动。

他活着，又或许跟死掉了没有差别。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胸前的透明芯片“滴”了一声——

【活下去，记住你的名字叫迟宙。】

左手的食指微动了下，孱弱的呼吸逐渐放大。

他没死，只是这具躯壳快要融入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也不知何处才是他的归乡。

.

三年后。

通往层区中转站的悬浮列车上。

迟宙坐在靠窗的座位，面无表情。

车身高速行驶，他眼中的窗外景物如浮光掠影，白雪覆盖了边境地带，茫茫一片。

这是迟宙初次乘坐横跨整个下层区的列车，从初秋到深冬，跨越纬度广，也不奇怪他身上只穿件偏薄的飞行夹克外套。

但即使中央暖气出了问题，有人体芯片在，他这样的穿着也能在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自由出行。

因此迟宙的隐约不自在，与气温变化没有关系。

而是嘈杂对话声，吵得他头疼。

坐在这趟车上，多数是要前往边境城市谋生养家的人，谈论起工作，如百舌鸟鸣叫般停不下来。

受环境影响，就连窝在宠物背包的小比格犬也噪了起来。

“汪、汪汪——！”

迟宙：“别叫。”

“……汪呜。”

迟宙哄道：“过中转站之前得乖点，听话。”

因为要通过中转站，从下层区去到中层区，对迟宙而言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嗡嗡嗡——

列车行驶入漆黑的陆地隧道。

迟宙在黑暗中回忆此趟漫长的旅行，或许，这可以算得上他

与下层区告别的隆重仪式。

三年前从流放之地醒来，身上多了枚非正常状态的芯片。被诊断出局部性失忆症的他，留在资源缺乏、危机四伏的下层区，活得像个黑户。

他需要顺从芯片的指引，顺利入职星汉情报局。

【活下去，三年后务必要通过升格考核去到星汉市，你要的线索都在那里。】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人。】

他曾借助芯片亲口录下的话。

当时听得断断续续，东拼西凑成了这些内容。

醒来后的迟宙大概只记得自己曾任职过某支队伍，惨遭陷害，差点沦落至死。

所以三年依循本能避开一切人口搜查，捏造虚假身份，在下层区努力活下去，迟宙只为前往星汉找到当初害他的人——

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复个仇而已。

迟宙再次侧过脸，外部一片圣洁的纯白。

都说见到贫瘠的白色沙漠地带，距离层区中转站也就不远了。

“尊敬的乘客您好，列车的最后一站已到达中转边境，请携带随身物品，尤其是托运私人车载的乘客，请您及时下车——”

每月一次的层区开放日，边境中转站早已排起了长队，连接中下层区的唯一通道，无形拥挤。

迟宙站在人群中，身形卓越、个子高挑，深棕发色衬得那张俊脸很显眼。

“下一位！”

迟宙拳头握紧，将左手手腕背向前伸。

芯片接收器“滴”地响后，自动辨识入境有效信息。

芯片编码sc7314。

迟宙，二十二岁，alpha，来自下层区nf城。

入境理由：升格考核成绩达s+，将前往星汉情报局的执行分部入职。

边境安全者：“入境函？”

迟宙嗓音低沉：“在身上。”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纸质的入境函已被递去。

边境安全者扫了几眼，眼底闪过寒光。

“你确定要去星汉？”

迟宙：“是。”

“宠物犬怎么处理？”

迟宙：“暂且麻烦照顾一下。”

这话一出，安全者的表情似有缓和。

可随后，对方手腕上的芯片泛出蓝光，迟宙清晰地听到了句——

“长官，这里有个alpha身份造假，请赶紧前来带走。”

层区通道的防控本就严格执行，对话的潜台词，

是迟宙摊上大事了。

迟宙被带进四壁全白的审问室后，里边坐着高级长官面孔的人，翻看电子资料，审视的目光炯炯。

肩臂遭人强行用力一按，迟宙砰地坐向硬椅。

高级长官：“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被关进来？”

迟宙：“不清楚。”

“不清楚？那要不我再给你点时间仔细想想？！”

迟宙：“您直说吧。”

全息屏幕赫然投放出迟宙这七年内的生活轨迹，nf市的灰色地图上，只有三个坐标被点亮：私人佣兵所、芯片管理局、以及重伤残病院。

可迟宙坐姿散漫，两臂交叉。

他大致也能猜出这位长官要说些什么。

“父母双亡，由远亲抚养成人，十二岁辍学在家进行家庭教育，十九岁开始在堂叔经营的私人佣兵所里谋生，中间七年你的活动范围似乎不太正常。”

“自人类芯片项目的启动之后，我们的机体已充分得到自愈能力，按照你往返重伤残病院的次数，没有哪个alpha在拥有芯片后会出现这样的身体状态……”

“就算有，绝不可能在升格考核中拿到超过s的成绩！”

“说！究竟你的alpha身份造了假，还是这七年的芯片活动轨迹纯属捏造？！”

吼叫声如滔天大浪席卷而来。

随即，是风平浪静般的无声尴尬。

迟宙平静地笑了：“哦？星汉市已接受我的芯片材料，对于升格考核的成绩，或许您也可以亲自求证，长官。”

他不按常理出牌，面对铁证如山的事实仍能强词夺理。

令眼前的长官一下愣住：“不识好歹！”

可倏然哐当一声，门被人自外推开：“杨管长，层区交流平台收到来自中层区的通讯流。”

“是谁？”

“具体不清楚，但来源地在星汉情报局，让您亲自接听。”

“知道了，这人你先看着。”

迟宙右边眉眼轻挑了下，比任何人都感到意外。

但他表面不动声色，脸上轻浮不羁：“您慢点，我不急。”

哐当——

审讯室的舱门重重一闭！

“你们管理局的长官脾气挺差啊。”迟宙一笑，带着未经雕琢的俊气。

“……”安全者被盯得脸上微烫，“啊？”

眉梢锐气、眼眸深邃，骨相优越的长相下匿藏着傲睨旁人的眼神。

在这个中转站，来自下层区alpha可没谁敢这么放肆。

看着倒像是生来只属于上层区的高等人。

真奇怪，这人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但更奇怪的事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