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已然烧毁了的残骸又如何能凑全?不过是枉费工夫罢了,惜春拼命去捡,也捡不到被风吹走的灰烬,奋力去擦,也擦不净被踩上去的泥藓。
至此时,豆大的泪珠儿断了线似的滚落下来,她双肩耸动,失声恸哭,看得周围的婆子丫头都不忍心地别过了头。
贾珍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颇觉失了脸面,不由冷哼一声,讥讽道:“适才老祖宗晕厥,倒也不见你伤心,如今不过是一幅破画罢了,也值几个钱儿,你就这样哭起来,到底是没心没肺。”
惜春耸动的肩头就是一滞,就在贾珍转身要走之际,她猛地站起了身,抡圆了胳膊就是一记耳光,呼啸着甩了上去!
毕竟惜春是个瘦弱的小姑娘,贾珍纵然沉迷酒色,也是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只来得及往后微一仰头,但究竟猝不及防,只听啪一声脆响!惜春的一记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耳侧。
“你疯了!”贾珍捂着半边脸,又惊又怒,“你敢打我!”他气得转着圈骂道:”你们都傻了不成,等着看她打我——四丫头,你是画画画糊涂了心了,这什么下三滥的破东西,你当个宝贝一样不说,还敢为了它顶撞长兄!“
惜春通红着一双眼,嘶声冷笑,“我为什么不敢!这也不是为的我,我为了老太太打的!”
“你只道老太太晕了,却没听见为何晕的,不是为了画,却是为的毁了画!你不说体谅老祖宗心思,如何的护住了这画,保住了它,反倒踩它毁它!老太太醒了,你看我说了,又如何的生一场风波,直教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不孝,撸了你的族长,免了你的官职!”
贾珍一时被她唬住,再者他原本也不清楚贾母为何重视这画,竟有些心虚,嘴上还不肯饶人,“不过是幅下三等奴才都画的破画儿罢了,能值几个钱,回头我找吴道子的真迹去,老太太保管欢喜了。”
惜春当即冷笑一声,扭头看向周围,“你们都听见了,他一口一个下三滥,一口一个下三等的奴才,这是他说的,你们做个见证——等公主问起来她保荐的画,等要呈到太上皇老娘娘跟前,我也这么说!”
“公主保荐的是下三滥的画,太上皇要赏的是下三等奴才都有的东西!”
惜春狠狠一抹脸上的泪水,抬脚就要跑,“不必等到日后,我这就往公主府找安定公主说去!”
贾珍听见,吓得慌了神,立时跺着脚骂道:“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都给我拦住了她!等她告了状,我没好果子吃,难道你们就落着好儿了!”
底下奴才们看这场大戏看得都呆了,听见贾珍说话才回过神来,赶忙答应一声,赶紧就追,“四姑娘等等!”
惜春此时跑得飞快,不多时便钻进了贾母所在的内室,这些丫鬟婆子哪儿敢进去,一个个面面相觑,站在那里不知怎么办,都偷眼看贾珍。
贾珍一咬牙,狠心跟着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