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劭不解,“父皇为何会对我说,不如他、不如你?”
程贵嫔顿下手中的动作,默然片刻,声音低微:
“你的性情气质……据说,有些像那位早逝的太子……”
建武五年的中秋,萧劭以十岁之龄、与名士对论不落下风,名震京都,引得宗亲交口称赞。一向宠爱这个孙儿的太后,自然也不例外,甚至直接在萧景濂面前提到了立储的建议。
那一回,太后母子因此在萧劭的寝宫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随侍在侧的程贵嫔,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素来自恃风雅的圣上、情绪完全失控的一面——
“母后宠爱劭儿,不就是因为他像皇兄吗?从小就懂得揣摩人心,知道怎么让人喜欢、让人敬重,不像朕,不知君德,不懂量才,只会在风花雪月里消磨时间!如果不是皇兄早逝,这大齐主君的位子,说什么也不会让朕坐了去,对吧?母后当时,宁可死的那个,是朕吧?”
那时萧景濂双目泛红,语气尖锐,一字字地质问:“可母后怎么不想想,当初是你一心想要稳固皇兄的储君之位,从小让朕读佛学道、淡泊心志,才让朕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他从未被当作过储君来教育过,后来因缘际会、匆匆登上了帝位,应对起政务来,时常力不从心,全盘依仗臣子。这种时候,还免不了被太后提点,说他不懂御人之术,母子俩隔阂愈深。
那次大吵之后,太后便常居行宫皇寺不归、不再过问政事,避暑时偶与圣上见面,也只是彼此保持表面的客气,再无交心之谈。
程贵嫔垂下眼,语气中有深深的愧疚:
“你一定想问,为何我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你……是阿娘不好,总觉得这些年你舅父给你灌输了太多争权夺势的念头,害怕你卷入权力的争斗、受到伤害,所以……宁可你父皇他,不要太喜欢你……”
那个世人倾羡的位子,真坐上去了,未必就是幸事……
萧劭摁在锦囊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锦缎下坚硬的玉石、硌得胸口微微钝痛。
这么多年的疑惑与不甘,始终阻绝在他与父皇之间的那一层隔阂……
竟然,如此。
程贵嫔轻轻抚上儿子的手,握进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