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看着那两口大白牙,激动得心脏狂跳,好像磁带里的人跑出来了。
傅安洲也在。他计划下学期出国交换。全校唯二的两个交换名额,他占其一。他朝青豆招手,迎上她不知所措的脑袋问,“怎么来了?”程青豆很少来英语角的。
青豆尤在激动中,小脸绯红,脑后的兔尾巴蹦蹦乱跳:“呜呜!我刚和外国同学说话了!”
傅安洲懒洋洋的浸在窗边夕阳里,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边推边笑:“多来几次,你就冷静了。”
青豆奉承:“等你从美国回来,你就是我的sa了!”sa是其中一位外国同学的名字,比另一个joshua方便发音。
“我尽量。”他点点头,没对她无心的那个“我的sa”露出意外。他知道她是无心的。
青豆朝他挥手拜拜,又想起顾弈,回头邀请他:“顾弈回来了。我要去他家吃晚饭,他爸妈不在家,你要不要一起。”
傅安洲牵唇,摇摇头:“上次借了他红白机玩,这次没带在手边,我过几天去找他,还给他。”
她回到图书馆寄存处,循到自己的号码,开柜取物。一拉门,门缝里掉出一张对折的纸条。
谁塞进来的?
青豆由地面拾起,一句漂亮的英文苍劲有力,力透纸背,展示在她的面前:you had at hello
接下去的一路,青豆的心乱七八糟。英文字迹真是认不出来,要是写的丑点就算了,写这么好看,她一眼就当了真。
心跳扑通扑通的。
是美国同学给她写的纸条?还是傅安洲?天哪,她要藏好,不能让顾弈发现。
顾弈?青豆又从书本里取出纸条,看了一眼。这个英文字迹……和顾弈好像啊。
他写字有力,纸质稍差,便会力透纸背。钢笔质量不佳,会直接喇透纸背。他给她辅导功课时,嫌弃过她的笔不好。
不会吧,不会这么无聊吧。
青豆迎着晚霞,穿过枝头枯槁的林荫道,快步往教授院走去。想想不对劲,再次停下脚步,掏出纸条,细细看起字迹。傅安洲持笔松散,字体右斜,直上直下,大概率不是他。
难道是美国同学?
天哪!青豆虚荣心作祟,嘴角因猜测翘起,傻乎乎笑了。人生若分为春夏秋冬四个季节,那前19年就是青豆的冬天,贫瘠寒冷,又冷又抖,随便一场风雪就会颠覆她的生活。20岁开始,青豆感觉自己迎来了桃花朵朵的春天,未免太过明媚,叫她有点晕香。
她揣着心跳,笑嘻嘻地往教授院走。
迎面好几个同学,青豆见人朝她笑,也回以笑容,渐渐,她感觉别人的目光有些空洞,像是越过她,看向了另一个人。
青豆迷惑,随意扭头往身后一看,吓了一大跳:“你怎么?在我后面?”
顾弈骑车跟了她一路,看她花痴似的,时不时拿出书本,又蹦又笑,往她脚后跟踢了两颗石子,她毫无察觉。这要换作半夜小巷,姑娘的安危真的堪忧。
“你说呢?”
顾弈两脚着地,远远望着她,眼里尽是冷嘲。
明摆着来接她的啊。
“这个纸条不会真是你塞的吧。”青豆讶异地指向自己的斜挎书包。
“什么纸条?”顾弈微微皱眉,脚下一蹬,滑至她面前,朝她摊手,“我看看。”
“没什么。”青豆赶紧把书包往后一甩,坐上他的车后座,把脸一埋,“走吧。正好累了。”
冬天,天黑得早。约莫五点半,夕阳便敛去余辉。风静静吹着,后座一重,顾弈撒把没动。
青豆推推他背:“走啊。你晚饭做了吗?我们晚上吃什么?”
顾弈指着永久的二八杠:“你坐前面。”
青豆白他一眼,又扫了眼天色,没跟他掰扯,恨恨往膈人的杠子一斜。
这根杆儿小时候坐,一点没感觉,等大了再坐,膈哪哪疼。
顾弈两手握上自行车龙头,将她牢牢圈进臂弯,这才踩上踏板,大腿肌肉使劲,往林荫道滑溜出去。
熟悉的教学楼宿舍楼及足球场迅速倒退,同学们的脸洇在流动的视野中,看不清面目。
头皮刺进冷针,衣领钻进凉爪,青豆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像急速调频、未及稳定电波的春日电台,此刻的凉飕飕只是摇摆的噪音。
顾弈垂眼,见她酒窝深陷,明知故问道:“还没说呢,什么纸条。”
青豆偏头认真看风景:“没啥。”
顾弈睥睨青豆装蒜的后脑勺,冷冷甩下:“你以为是谁给你塞的纸条?”
青豆远眺的目光一空:“啊?”
“you had at hello,你想要谁跟你说?”
下一秒,脑袋后传来重重的冷嗤,呼过她的后颈。
青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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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had at hello,像当年的我中意你一样,字句的力量高过背后的人。
青豆没有经受住组织的考验,被罚做饭。顾弈上楼洗澡前,表情失望得就像看一个失足女。
青豆听见水声响起,翻着白眼再次打开书本,重新看了遍字迹。好吧,真无聊。
青豆应顾弈要求给他打了四个鸡蛋,撒了两把葱花,料满得碗里热热闹闹。他洗完走到过道便架不住勾引,冒着热气赤身冲下楼,一刻也等不得,大口吸溜面条,灌了口葱香四溢的面汤,烫得直吐舌头,哈出浓浓白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