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你别走,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离开前,苏长乐连忙出声。苏泽本来就没要走,二话不说,随着太子夫妇来到一旁凉亭。凉亭周围也都是人。
不少人都在讨论方才宣帝喊住分香女郎一事。
"方才那名阮氏女,容貌看上去似乎与萧贵妃有几分相似,尚书大人,你说皇上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将人叫住?"
此人口中的尚书大人并非礼部尚书,而是户部,礼部尚书还在担心是不是分香女郎触怒了龙颜,或是祭祀上哪里出了错,正在另一头忙得团团转。
"莫要胡乱臆测圣意。"。
"不觉得那位阮氏女的眉眼和太子殿下也有几分相似吗?·"是有点像,只是她的气质并不如何,脸也远远比不上太子那般玉琢精致,都说太子殿下容貌随了元后,果然单论容貌,还是元后
一"那人说到一半突然就噤了声。
元后早逝,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但只要见过的人都知道,萧贵妃与元后长得也像。
太子容貌随母,跟太子像,那便是跟元后像。
这个话题是实在太过于危险,再加上太子已经扶着太子妃慢慢朝凉亭走来,两人后头还跟着丞相及刑部侍郎。
原本还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的众人立刻静了下来,赶紧做鸟兽散,三三俩俩地离去。
太子夫妇一过来,凉亭附近几乎都空了,苏长乐坐了好一会儿,那股透不过气的窒息感,终于缓了过来。
"不知太子妃有何事要和臣说。"苏泽问。
苏长乐盯着父亲的脸庞好半晌,方缓缓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儿就只是想知阿娘这几日过得可好。"
苏泽"太子妃有心了,最近府中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明兰大概是初三过来镇国寺时,被众多的人潮吓到,受了些许惊吓,这几日的确睡得不太安稳,太子妃若是不放心,明日臣便带着她进宫请安。"
明兰正是苏母未出嫁时的国名。
苏长乐的确想与母亲聊一聊,顺便跟母亲说这件事,点头道∶"好,女儿正好也有些话想问阿娘。"
她抿了抿唇,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方才过来时,女儿听到那些人说,分香的那名阮氏女容貌神似元后,阿爹以前可见过元后,真那么像的吗?苏玉眉心微皱。
方才那些人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分明不是这么说的。苏泽没发现女儿的话有问题,听见这话,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一般,沉默几瞬,方淡淡笑道∶时间久远,臣已经不太记得元后容貌如何,不过都说太子殿下像元后。"
他看了沈星阑一眼,又看回苏长乐,笑容温和"太子妃刚才也瞧见那名女郎了,不知太子妃可有觉得她与殿下相似?"
苏长乐看着父亲,一时之间竞分不清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或只是场面话,只觉得父亲方才沉默的模样,气质的确与大哥有几分相似。
苏玉眉梢微挑,想起初三那日弟弟苏天扬和他说过的那些话。苏家兄弟并不知苏父年少时的事,不过自初三那日,苏母见到这名容貌与元后极为相似的女郎之后,整个人便浑浑噩噩,这几日也都魂不守舍,苏玉一直觉得奇怪。
苏玉本就聪明,从母亲的不对劲,再从妹妹的这几句问话,没一会儿便推蔽出来龙去脉。
他看了苏长乐一眼,轻摇折扇,笑容温润∶"依臣看,不像,传闻元后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粉雕玉琢一般的漂亮,可臣觉得,方才那名阮氏女连太子妃的半分都不及。"
苏长乐听见大哥百年难得一次的夸赞,却不觉得开心,反而面带愁容,眼中透着担忧。
苏泽一开始并不明白她所忧何事,直到沈星阑淡淡说了句∶"孤也觉得她跟孤不像,不过是一名分香女郎,如何能与孤的母后相提并论,她是何人,就凭她也配?"
他才瞬间福至心灵,明白过来女儿在担心什么。苏泽讶异的看着女儿,没想到她居然会知道自己年少时的那些事。
"太子妃莫要担心,臣如今已近天命之年,儿女双全,除了这大儿子不太听话,固执得像一头牛以外,臣这一生可谓圆满,臣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以后的日子也是怎么过。"
苏泽转过身,双手背于身后,漫不经心的环顾四周,见凉亭周围只剩他们及随身伺候的奴仆之后,才又回过身,看向苏长乐。苏长乐呼吸微室,她有些不敢置信,父亲的气质竟然在短短的几瞬,便产生极大的变化。
他褪去了原本的大马金刀,落拓不羁,那张在她记忆中总是神情夸张的面庞,浮现出她不曾见过的气质,狭长的凤眸泛着浓浓的温柔。
苏母曾告诉过她,苏父年少时是如何的清贵隽逸,如何的华艳不染纤尘,她始终无法想象,只到这一刻亲眼所见,她才明白阿娘并没有夸大其词。
沈星阑与苏玉二人察觉到苏泽的转变,眸光亦微微一闪。"臣虽不知明兰究竟都跟太子妃说过什么,不过臣早在当年决定娶明兰时,便她和许诺过,白首不相离,此生不负卿。太子妃应该知晓臣与明兰感情有多好,这么多年来,臣亦未曾纳过旁人。"苏泽温柔笑道。
这些苏长乐当然都知道,沈星阑也和她仔细细的解释过,为何苏父前世会突然像疯了一样失去理智,但她还是会担心。她看着父亲,确认他的眼神依旧与往常无异,原本凝重的面容这,才缓缓漾开笑意。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在她的记忆中,阿爹完全不像阿娘口中说的如玉公子。
阿娘丫骗出生,又跟在温初语身边那么久,就算当初是她自己不顾一切跑到了边关找阿爹,但心里肯定还是自卑的。
苏泽出生名门,文武双全,姿貌过人,曾让无数京城女子为之倾倒。
这么优秀的儿郎,就算有了正妻,必定也有不少人上赶着当偏房侧室。
她并不知爹娘年轻时在边关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但阿爹突然从一个翩翩不染纤尘的无双公子,变成了一个大马金刀的豪爽儿郎,并且在娶妻生子之后依旧如此,十之八、九是为了让阿娘安心。
苏长乐记得,初入京时,的确有不少人想嫁进苏府当姨娘,当时京中贵女们还当阿爹是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苏小公子,就算再如何不喜欢也会维持着应有的风度。
曾有不少人对他投怀送抱,她还记得阿爹当时是怎么做的,他粗鲁的将人推开,不是温文尔雅的"姑娘请自重",而是言词粗都的"你是什么玩意儿也敢碰我"
当时那名贵女完全被他吓到,大概是没想到,曾经受众人追捧,温润儒雅的苏小公子,居然从军回来之后就判若两人,怔愣了好半晌,才涨红着—张脸,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之后每每有媒人上门提亲,阿爹就说∶"没有我家娘子漂亮。"可陈二姑娘家世极好,她可是—""苏某家世也很好,不需要再娶一个家世好的。。
后来媒人再度上门,这一次说亲的姑娘容貌跌丽,一再保证容貌比她阿娘好看。
阿爹却又道∶"长得这么好看,苏某一介粗人不懂怜香惜玉,更怕震不住,苏某上头还有六位兄长,个个都比苏某优秀,可以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缺,要不要抬进府当偏房。"
媒人与欲要说亲的姑娘家简直快被气死。
苏长乐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哥这些年来拒绝媒人的那些话,都是从阿爹身上学来的。
苏泽那一长串得话,刚说完没多久,就又恢复平时那样不修边幅的模样。
只见他一脸烦躁的皱了皱眉,又变回她记忆中说话总是粗声粗气的阿爹∶"太子妃莫要为此事过份担忧,安心养胎便是,要是还担心,臣现在就能对着老天发誓,我苏泽这辈子若敢负温明兰,便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苏长乐看着阿爹,见他没头没脑,毒誓张口而来,不由得好笑道∶""这种毒誓怎可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