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若曦站到尸体仰卧位的右手侧,说了句:“那我开始了。”
话音落下,她麻利地一刀划下,将死者从衣领一直划开到腰上。
这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以前解剖的时候,她是习惯了死者一点儿衣服不留的。不过考虑到这次只是胸腹部的解剖,又在这个年代,被叶长安和花行风两人看着……如果她直接按着自己的习惯做事,怕是会把他们两个人吓着。
衣服划开,露出里面的皮肉和清晰的伤口,又是一刀,红的白的,顿时都露了出来。
血难免溅了出来,景若曦没穿工作服,也没戴口罩,虽然她侧了侧脸,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溅了几滴在脸上身上。倒是叶长安和花行风会武功的人就是不一样,身形灵活各自往后退了两步避了开。
景若曦面无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快便将死者的腹腔打开,她下手很快很准,刀面平行,一刀切下去的范围很大,叶长安和花信风看在眼里,惊在心里。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对刀剑和伤口比一般人有更深的了解,觉得景若曦的行为显然很奇怪。她明显是不会武功的,可刀却又用的得心应手,好像是个杀人无数的屠夫一样。而且这并不仅仅是技术上的纯熟应用,还有心理上的老练冷静。
一个普通人,给你一把刀,让你用尽力气刺进一块猪肉中,你可能很轻易就能做到,或者说绝大部分人都能做到,因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同样的给你一把刀,让你刺进另一个人的身体,大部分人酒都做不到了,这无关力气,而是心理上的这一关很难过。
景若曦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便摒除了一切杂念,很快,腹膜被打开了,涨了气的肠子噗的一声涌出来,花行风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像涌出来的是自己的肠子一样。
景若曦仔细检查了死者的腹腔,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叶长安察觉到了景若曦的神色舒缓,便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景若曦道:“程婶刺进去的这一刀没有伤到脏器和血管,连肠子都没破,不是致命的。就算后期没有得到及时医治而致命,也绝对不会那么快,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说完,景若曦又用小刀把肋软骨和肋骨的交界处切开,提起了胸骨,沿着胸骨的背侧一刀刀地分离,那声音一下一下的,在安静的房间里,听着格外的渗人。
突然,景若曦道:“我找到致命的一刀了。”
“在哪里?”两人连忙精神一振的看了过去。
“就是这一刀。”景若曦指着死者胸口的一处创伤:“死者胸部有两刀,一刀顶住了肋骨。一刀刺进了胸腔,刺破了主动脉弓,致命的就是这一刀,它导致了大失血,大人……哦,不,花行风,你帮我拿个汤勺,再拿个大点的容器来,大碗大杯子都行。”
花行风虽然从不怕死人也不怕血,但是还从未真正的看过一场完整的解剖,也没见过将人一点点的切开到底是什么样子。
当然怕还是不怕的,但是血腥味和这强烈的视觉冲击确实让他有些作呕,一听景若曦这么说,立刻就应着出去来,简直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叶长安不愧是少爷,虽然脸色也不好,但还是撑的住的。他看着花行风这么听话,又转头看看景若曦,悠悠道:“我还没见过花行风这么失态,你还是挺厉害的。”
“人之常情。”景若曦正色道:“一般人第一次见到尸体解剖都会感觉不适的,花行风已经算是镇定的了。”
“这种场景确实让人难受。”叶长安不动声色的端详景若曦,可惜从她脸上实在是找不出任何一点故意想要戏弄花行风的意思:“你一个姑娘家,能面不改色出手如此利落,着实叫人敬佩。”
“敬佩就不必了,叶大人不要从此躲着我就好了。”景若曦坦然接受可能的歧视:“虽然这事情血腥了点,但总要有人做,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查出真相。”
“是,辛苦你了。”叶长安拍了拍景若曦的肩膀,一副上司勉励下属的模样,只叫景若曦十分无语。
花行风虽然并不想再进这个门,但是也不会耽误事情,因此很快就将一个大汤盆和一个勺子拿了进来。
景若曦拿了勺子,像是盛汤一样,一勺一勺的将胸腔里的血都舀了出来,盛在了大碗里。
装了大半碗。
“嗯……”景若曦侧头像是在估算什么,半晌道:“这里估计有……不少血,加上伤口流出去的血,这个分量足以致命了。”
没有量杯的年代,就不用跟他们说多少毫升了。
第209章 细小不同
叶长安和花行风显然对于到底失血多少致命也没有精确的概念,但是看着死者的衣服已经被血染透了,景若曦又挖了一大碗的血在一旁,想想也确实不少,一个普通人,差不多也是致命的。
“不是陈婶做的就好。”叶长安道:“误杀和误伤是两回事儿,误杀是一条人命,误伤的话就好说多了,行风,你一会儿给他儿子点钱,这事情就让他用钱解决吧。”
对叶长安来说,钱能解决的事儿都不是大事儿,孤儿寡母确实可怜,能帮就帮一把,没有必要铁石心肠。
花行风应了一声,又听景若曦道:“麻烦谁给我拿针线来,我手上都是血,就不出去吓人了。”
“你要针线干嘛?”花行风不解道。
“当然是把尸体缝合起来。”景若曦理所当然:“难道开膛破腹然后就不管了吗?这对死者也太不尊重了吧。”
解剖尸体景若曦是熟门熟路的,但是她解剖尸体的目的是为死者申冤追寻真相,并非不尊重死者。而且尸体的完整与否不仅仅是对死者的尊重与否,更重要的是对死者家属的一种交代。
解剖向来都是万不得已的选择,看见自己的亲人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被切开,血流成河,这已经是件相当残忍的事情了,又怎么能忍心他们入土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全尸呢?
“你……”花行风显然有些诧异:“你要把他的伤口缝起来。”
“当然了。”景若曦两手一摊:“要不你来,其实缝合尸体跟缝合一块布没什么区别,只是皮肤的弹性大一点罢了。他的血也流的差不多了,你用针扎下去,应该只有一个红点。”
“不,不了,我一个大男人不擅长针线活,肯定缝的很难看。”花行风连忙摆了摆手,转身便往外走:“我去帮你问问,程家应该会有针线。”
看着花行风的背影,景若曦道:“叶大人,你这些手下还要锻炼锻炼啊,常跟着你查案的,怎么见到尸体还有这么大反应,这可不行。”
想她以前在警局的时候发生了命案,都是一边解剖刑警队的人一边在边上站着和她讨论案情,不时还打打下手,提出点建议,哪有蹭的一声就跑了的。
谁料叶长安非常护短的道:”没事。解剖尸体不是有你吗?把他们都锻炼的那么厉害,你还有什么机会立功吗?”
这种立功的机会不要也罢,景若曦正要反驳,便见燕名从外面进来了燕名民没有往里看,只是凑过来和叶长安说了几句话,叶长安点了点头。
“若曦,刚才斗殴中可疑的人我们都已经控制起来了,暂时审问出,刺伤死者的除了程婶还要死人,不过都咬死了说只是砍中了死者的胳膊或者腿,没有人承认曾经捅过他的胸口噢。”
“人之常情啊。”景若曦并不奇怪:“打架的时候一时冲动热血上涌,打完架以后想想不太对劲儿,当然就不敢承认了。毕竟捅肚子一般是死不了人的,胸口就不好说了。”
“那有什么办法分辨么?”叶长安道:“我们现在只能确定肚子上那一道说程婶捅的,不是致命伤。但这不够,你说刺中他胸口的两刀,也只有一刀致命,所以我们要把那一刀找出来,再把那一刀的主人找出来,他才是真正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