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州总指挥不是你……”

“嘘。”白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边,凤眼眨了眨,认真而促狭,“我们只谈风花雪月不好吗。”

宁汝姗摇摇头:“若是我不知道你是谁,或许可以,可你是杀了大燕二十万将士的杀将,我便不能心平气和和你说话。”

白起愣愣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一点堪称严厉的神色。

“可你们大燕也杀了我们大魏数十万士兵啊。”

“你的夫君不就是在苍龙峡猎杀五万大魏前锋而一战成名的嘛。”他喃喃说着,“我不杀他,他便要杀我,难道这也有错吗。”

“宁汝姗,血缘可真奇妙。”

“你爹也和我爹说过这句话。”

他绕着手腕处的红线,心中真切地感慨着,心里却是莫名有些难过。

她怎么就是大魏人。

她怎么就是韩铮的女儿呢。

宁汝姗睁大眼睛:“我爹?他不曾见过……”

“别说了,我不爱听。”白起捏着糖葫芦塞进她嘴里,不悦说着,“你心情不好,我心情也不好,我们一醉方休才是,那些……就都不能抛开嘛。”

宁汝姗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一怔。

那双暗绿色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真诚,还带着一丝悲凉,就这样看着她。

—— ——

“世子,夫人不见了。”冬青大冬天吓出一身冷汗,“是不是,是不是……被发现了。”

他惶恐不安,扶玉找到天黑也没找到人,这才哭着回府去找冬青。

容祈正扶着椅子缓缓起身,背后伤口很重,但他没时间耽误,官家一连派了三拨人来打探情况,他只好让老程大夫用了重药,正在慢慢走动。

容祈满头冷汗,只觉得背后钻心的疼,他停在原处,茫然地看着他,心中咯噔一声,但很快又回神:“不可能,宁姝呢?”

“宁姝那日被皇城司带回皇宫,但第二天就回府了,宁家上上下下并无异样。”冬青皱眉,他突然讪讪地看着容祈,小声说道,“刚才宁姝来府中了。”

容祈手中的木椅背发出咯吱一声:“她来做什么?”

“应该是官家让她来探虚实的,夫人一口咬定世子只是腿疾复发,这就把她赶走了。”冬青一咬牙继续说道,“下午的时候,夫人帮忙收拾屋子,发现了那幅画。”

“画?”他迷茫了片刻。

“就那副策马图。”冬青抿唇,小声说道,“夫人不相信你画的是她,因为她不会骑马,他觉得你画的是……”

“宁姝,所以这才离府的。”

容祈愣在原处,蒙着一层雾的眼睛在夕阳光照下,依旧毫无神采,他只是茫然地站着,脸色惨白,形容憔悴,好似案桌上的那琉璃盏,脆弱,不堪一击。

冬青看着只觉得心酸:“我们把夫人找到,跟她解释清楚吧。”

“我已经让临安暗桩全城出动。”

“找,一定要找到她。”容祈心中升起一股惶恐,不敢相信,若是被人发现身份……

容祈微微一动,背后就传来撕心裂肺地疼,他疼得直抽冷气,身后的白布渗出鲜红的痕迹。

“世子。”冬青大惊,“世子不要激动,我让老程大夫来换药。”

容祈站在屋子中,慢慢收回视线,喘着气说道:“让程大夫把秘药来拿。”

冬青一愣,连连摇头:“秘药反噬极为厉害,现在情况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

“去拿来。”容祈冷冷说道,缓着一口气,缓缓说道,“我要亲自去接她回家。”

他只要一想到宁汝姗也许现在正在因为自己遭受痛苦,便觉得有千刀万剐的痛。

—— ——

“你竟然不会喝酒。”白起看着两颊通红,呆呆坐在屋脊上的宁汝姗大声嘲笑着。

宁汝姗只是沉默地坐着,眼睛水汪汪的,迷茫地看着他。

“我会啊,我喝了一杯呢。”她骄傲竖起一根手指。

“呲,小哭包又爱哭又不会喝酒,也太没用了。”白起面前已经倒了七/八坛酒坛,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靠近他,浓重的酒气扑在她脸上,那双暗绿色瞳仁在黑夜中反而闪过一点妖冶的光。

“你怎么晚回去,那个瞎子会不会生气。”他盯着那排扇动的睫毛,小声问道。

宁汝姗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他才不会呢,他又不喜欢我。”

她愣在原处,突然重复着:“他不喜欢我,可我好喜欢他啊。”

白起伸手拽着她的头发,直把宁汝姗拉疼了,迷迷瞪瞪地把他的手拍开,这才卷着头发缓缓松开。

“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你找一个喜欢你的,让他后悔去。”白起自喉咙中冒出一点笑来,带着八分醉意的眼睛看着面前之人。

“他确实是瞎了啊,若是他能看见你,怎么会认错呢。”他失笑着,伸手去戳宁汝姗的梨涡。

宁汝姗醉得不清,呆呆地坐着没动。

“那年我随我父亲入长安规劝降你父亲,我见过你爹,我也见过你娘。”白起半个身子趴在她身上,露出一点怀念之色,“和你一模一样,和你一模一样啊。”

“你爹不随我爹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