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孟颜馨听了后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一方面心疼言父的见义勇为,一方面心疼言明喻。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才只有六岁。
六岁的小男孩,秋季汇演得了奖,高高兴兴来医院找爸爸,话还没说两句,爸爸被坏人挟持,然后倒在血泊中。
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他眼前,他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好,就眼睁睁看着爸爸死去。
这件事对他造成的影响很大,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法和人正常交流,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难受的时候便用头撞墙。
打了镇定剂会好点,但药效过后,他又成了那个样子,蜷缩在角落里呆傻的注视着前方。
难受的时候又用头撞墙。
额头上的旧伤刚好又添新伤,整整半年,他都浑浑噩噩的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给饭就吃,不给就不吃。
半年后某日,他妈妈离家出走,他发现后拉着妈妈的手不放,他妈妈情急之下,用力推了一把,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
也是这一摔,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醒来后的他,性情大变,再也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孩子,变得寡言少语。
……
孟颜馨想,怪不得他衣柜里清一色都是白衬衣,怪不得他家里看不到一点其他鲜明色的存在,恐怕那些颜色随着他爸爸的消失也悉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孟颜馨突然觉得好痛好痛,也说不上具体哪里痛,总之觉得哪里都痛。
言老爷子在那端说:“你们言主任啊,其实挺可怜的,你要多关心关心他。”
孟颜馨吸吸鼻子,发送语音:“爷爷我知道了。”
随后又发一条:“爷爷,您怎么对言主任家的事这么清楚啊?”
言老爷子:“……听说的。”
孟颜馨:“哦,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
言老爷子目的达成,怕说漏了嘴,借要午睡的借口,结束了聊天。
孟颜馨把手机放进口袋里,跑着去了门诊楼,这几天言明喻一直坐诊,几乎没时间来病房。与其在病房等,还不如来这里堵人。
他的专属休息室在四楼,孟颜馨电梯都没坐,顺着楼梯跑上去,到了他休息室门前,刚要敲门,门打开,映出一张多日不见的脸。
五官还是那么好看,轮廓还是那么立体,眼眸还是那么狭长,就连泪痣都还是那么勾人。
唯有一点不一样,看孟颜馨的眼神好像有些冷,眼底似乎没有温度,对视一眼,能把人冻傻。
这不,孟颜馨被冻傻了,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愣了好久没开口。
言明喻冷声问:“有事?”
孟颜馨被冰冷的声音敲醒,“啊,有事。”
言明喻:“什么事?”
孟颜馨偏头向里扒了扒,手指抵着太阳穴说:“咱们能进去聊吗?”
言明喻没动,“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有,当然有了。”孟颜馨顺着缝钻过去,边走边说:“我心真的好疼。”
言明喻提醒:“你那是头。”
“哦。”孟颜馨把手放胸口,眯着眼作痛快状,“我心真的好疼。”
言明喻任她继续表演,倚门看着她,“我治不了。”
孟颜馨放下手,不客气地坐到沙发上,“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要是都治不了,那还有谁能治?”
言明喻关门走过来,坐在另一侧沙发上,没什么表情道:“治不了。”
孟颜馨心说:我去,还真难哄,看来要下重磅了。
她几个步子走到言明喻面前,半弯着腰,忽闪着眼睫说:“要不你摸摸,我心跳得特别快,没准真是重症。”
说着,上半身倾斜的幅度更大了些。
满脑子想的是怎么把人哄好了,也没察觉到这个姿势有多么让人浮想联翩。
她凑近,轻嗯一声,撒娇道:“你摸摸看啊,跳的真的真的很快。”
小姑娘说话半真半假,眉毛蹙着,看上去好像还真有那么点不舒服,尤其是她脸色确实不算太好。
也不知是输血没恢复过来,还是那天真被坏人吓到了,脸色有些倦怠。
言明喻僵持了一会儿,终是缓缓伸出手,只是手刚伸出一半便被人握住,孟颜馨睁大眸子问:“你手怎么受伤了?”
言明喻手指上有几道划痕,伤口不是很深,但几道连在一起有些不好看。这也是他这几天为什么没出现的原因。
有的人啊,看着胆子大,其实胆子特别小,心也细,那天看到肉团儿伤了脚趾,还红了眼眶呢。
要是给她看到他为了救她伤了手,她还不定怎么自责呢。
孟颜馨又问:“是不是很疼?”
言明喻抽手的动作倏地顿住,任她握着,没什么表情地说:“不疼。”
“怎么会不疼。”孟颜馨握着他的手凑到眼前,细细数了数,一共三道伤痕,看样子是被刀子划伤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天为了救她才弄成这样的。
心里顿时又心疼又难过,眨巴着眼睛又凑近了些。
言明喻出声安抚:“我没事。”
孟颜馨哽咽说:“我有事。”
言明喻问:“你有什么事?”
孟颜馨红着眼眶说:“我心疼啊。”
说完,也不看言明喻的反应,拉着他的手凑到唇边一下一下轻轻吹拂。怕弄疼他,没敢太用力握。
直到嘴巴吹酸才停下来。
托着他手问:“会不会留疤啊?”
“你抹药了吗?”
“诶,你怎么不告诉我啊。”
“告诉你做什么?”言明喻凝视着她问,“要你天天来吹?”
孟颜馨突然觉得这个建议也挺可行的,忙点头:“啊,那也可以啊。”
言明喻趁机收回手,把手放进口袋里,声音极淡地说:“你可以我不可以。”
“为什么?”孟颜馨很认真问,“我吹的不好?”
“……”言明喻心说:你吹得太好了,就是吹得太好,才不可以继续。
不然……
他真怕自己会不管不顾说出来。
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微束紧,片刻后又张开,神色恢复如初。
孟颜馨又说:“你要是不喜欢我吹,那让我每天看看也可以。”
言明喻问:“为什么要看?”
孟颜馨直球打惯了不喜欢绕弯子,“因为我担心呀。”
“担心谁?”
“担心你呗。”
“为什么担心我?”
“因为——”
忽然,孟颜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担心人需要理由吗??她就是担心啊。
言明喻锁着她的眸,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担心我?”
“因为你——”孟颜馨关键时刻打了两声喷嚏,她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塞他另一只手里,“对不起,我飘了。”
言明喻问:“什么?”
孟颜馨反应过来,揉着鼻子说:“啊,我刚被风吹到了。”
言明喻这次没给她面子,拆台道:“你刚说,你飘了。”
孟颜馨睨着他,心说:你都听到了,还问我,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翻江倒海时,面上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弯着眉眼说:“你听错了,不是我飘了,是你办公室的窗帘飘了。”
话刚落,有风吹进来,贴在墙边的窗帘还真飘了。
孟颜馨漾着梨涡说:“你看,真的是它飘了。”
窗帘飘不飘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当他们在“含情脉脉”注视对方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紧接着有人走进来,“老大,有水吗?渴死我了,我刚跟二哥三哥他们去打球了,我跟你说啊,三剑客就是三剑客,医术优秀,打球也——”
蓝逸昇进来看也不看,先叭叭了一大段,然后见一直没人理他,停止说话,抬眸去看,然后他征愣地问:“你们这是在干嘛?”
这句话问的还算正常,下句是真飘了。
蓝逸昇挑高鼻梁上的眼镜,好像突然顿悟似地,吃惊道:“你们不会在亲亲吧?”
孟颜馨:“……”
言明喻:“……”
蓝逸昇:“不是,你们亲也不锁门吗?”
孟颜馨:“……”
言明喻:“……”
“你们别那副神情看着我啊,我是真不知道你们在做少儿不宜的事。”
“……”
“……”
“那个,我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吗?”说着,他拎起扔在椅背上的毛巾就往外走。
“砰”关门声传来。
孟颜馨憋住胸口的那股气刚要吐出来,门又打开,蓝逸昇探出头说:“老大,虽然这是休息室,但你们也不能太那个了。”
怕他们不理解,他顺嘴解释了一下:“照顾下单身狗的心情吧,我真的吃不下狗粮了。”
有的人活着其实他可以消失。
下一秒,言明喻捞起靠枕朝门扔去。
蓝逸昇缩脖子的同时,把门拉上,时间把握的很准,分秒不差。
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手机没拿,又折回去,轻轻推开门,探出头说:“老大,我拿了手机你们在亲呗?”
迎接他的是第二个靠枕。
蓝逸昇贴着门想,欲求不满,太暴躁了。
门内,孟颜馨的脸红成了苹果,不好意思看他,只能低头瞅着鞋子,就差盯出个花来。
盯得太投入,眼前出现了一个东西,言明喻说:“别罚站了,坐下喝点奶茶。”
孟颜馨缓缓抬起头,奶茶是草莓味的,冒着热气,特别香,她抿抿唇,伸手去接。
接的时候也没仔细看,手指无意中碰触到言明喻的手指,指腹相贴,暖意顿时袭来,像是有什么在她心上拨弄了一下。
她猛地向后收手,收了一点,又停住,眼角余光瞟了瞟言明喻的神情,见他没什么反应的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她咬着唇再次把手伸出去,还是刚才的位置。
她的手又覆上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孟颜馨:心疼
言明喻:来,哥哥给你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