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居庸关便分道扬镳。容秋堂去弥山家里看他儿子,温泌独自回到节度使府。杨寂正在堂上袖手发呆。一听温泌回来,他把左右人等喝退,关上门,将手中握的汗湿的诏书递给温泌,“你看吧。”
温泌低头看了几眼。门窗紧闭,室内光线不足,他的浓黑的眉毛眼睫都沉浸在了昏暗中。唯有抬眼时,眸中那一抹锐光刺心的冷淡。
“这是什么?”温泌没看完,径直问杨寂。
“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判了你和公主和离。”杨寂说,顿了顿,又道:“诏书上说……”
“知道了。”温泌道,对那些连篇累牍的内容不感兴趣。他把诏书卷起来,放进匣中,往柜格顶层一撂,吝于多看一眼。
杨寂觑着他,“事情是太后先提的,武宁公主点的头……毕竟你是被蒙在鼓里,若是不愿意……”不愿意,还能怎么着?杨寂知道自己在废话。都传召天下了,难道要杀进京逼太后收回旨意?
“愿意!怎么不愿意?”温泌突然说,满不在乎。他转而问道:“神策军一事,你怎么看?”
话题转的太快,杨寂有些始料未及。预备好了要承受暴风骤雨的,谁料如此风平浪静,他张嘴愣了一下,然后说:“我看,这事固崇不会善罢甘休。”
温泌微微一笑,翘腿坐在椅上,“还是死的人太少。”他隔岸观火,唯恐天下不乱。乱了好,乱了解气!
“我隐约还听说这么个话。”杨寂挨着他坐下来,眼波闪动,“东川节度使伏沛要进京了。”
温泌哈一声,脚蹬地,椅子腿晃晃悠悠抬起来,嘎吱响,他眉飞色舞的,“郭佶干的好事?”
杨寂乐呵呵,“不是他是谁?”
“陛下还没大婚,正经国丈都没当上,他动作倒快。”温泌哧一声笑了。
第6章 庭前弄影(六)
郑元义趁夜色登上含元殿旁的角楼。他熟门熟路,轻易避过守卫和灯火,到了独属自己的方寸之地。他得势时来,失意时也来。
含元殿望北,沿着龙尾道,是丹凤门沉郁凝重的剪影。借着夜色的遮掩,他有恃无恐地俯瞰外朝。换成白天,还能窥见丹凤门之外整个京都的浮浮人烟、寥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