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明显,因为他知道,衡明世的暗卫肯定还在监视着自己,时刻警惕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呵,疑心深重的小皇帝。

不过……

封启舔了舔嘴角。

————

衡明世还不知道自己的龙床今晚的承重又要增加了,进了暝香宫之后,便被宫女们引入了香妃休息的寝宫。

香妃自入宫以来,常年卧病在床,苦药味弥漫在整个暝香宫里,衬得这满园绿植花卉都晦暗消沉,毫无生气,而在此服侍的宫女们也个个低眉垂眼,仿佛也被这长年累月的苦药味消磨了精气神,明明是同样的年岁,却完全没有其他宫女那般灵动活力,仿佛早早步入了暮暮垂老之年。

那宫女将衡明世领到香妃的寝宫时,正好有一位宫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走来,看到衡明世,眼中快速地闪过了一丝不屑,只是嘴上说了一句:“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并未行礼。

领着衡明世过来的那位宫女倒是一路都低眉垂头,毕恭毕敬,见到那端药的宫女无礼,还翻了白眼,道:“皇上来探望香妃娘娘,你把药放下就行了。”

“梨花姐姐,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须每日服侍香妃娘娘用药,不得怠慢,若是耽误了香妃娘娘的身体,奴婢可担当不起啊!”那名端药的宫女阴阳怪气的说完,便要越过他们,端药进屋。

却在一脚跨入门槛的时候,脚尖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

“啊!——”

只听一声尖叫,被绊了脚的宫女当场迎面摔倒,紧接着就是一阵叮咣声,宫女端在手里的碗跌落碎裂,汤药瞬间泼洒了一地。

衡明世掌心一转,直接抚掌大笑起来,大舌头含混的笑道:“哈哈哈,摔跤好玩!好玩!狗啃泥!哈哈哈!”

领着衡明世进来的宫女也有些忍俊不禁,抬手轻掩一下嘴边,按捺住勾起的嘴角,努力摆出一副严肃地表情:“大胆!太后娘娘命你每日香妃娘娘熬药送药,你就是这样做的吗?难怪香妃娘娘病情始终不得好转!竟是你这贱婢不识轻重,竟然连端给香妃娘娘的汤药都端不稳!”

那端药宫女摔得鼻子额头都一片青肿,稍微支起身,就被梨花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通,顿时气得双目通红:“你!”

“大胆贱婢!竟敢直视皇上圣颜,我看你双眼珠子是不想要了!”梨花一步上前,照着那张脸就是一巴掌,同时高声道:“贱婢口出狂言!冲撞皇上!还打翻了香妃娘娘的汤药,真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简直不知所谓!论律当诛!”

“梨花!你竟敢打我!我可太后派……”

“咳咳咳……”里间传来了一阵剧烈地咳嗽声,并间断地传来了虚弱地声音:“何事,如此喧哗。”

梨花立刻高声将事情说了一遍。

春草连忙否认,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不是故意打翻汤药的。

“既是如此,那便咳咳咳……”里间那虚弱地声音缓缓道。

听到这句,春草还以为香妃是要揭过此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并且夹带着十足的嘲讽,心道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忌惮太后的,而她又是太后送来的人,只要搬出太后,谁也不能拿她怎样。

“……鞭五十,杖五十,跪三天,诵大垣礼仪经五百遍吧……”香妃的声音断续的传来。

原本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春草脸色一白。

很快,便有随时听候的宫女出现,将大吵大闹,不肯认服的春草拖了出去。

说到底,小皇帝就算再傻,也是皇帝,是皇族的血脉正统,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能僭越的,她能在平级的宫女那搬出安太后的名义作威作福,却不能在衡明世的眼前逞这套威风,不然就是触犯了皇家威严,哪怕安太后在这里,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春草被拖下去之后,衡明世看了梨花一眼,嘴角忍笑:“梨花,看来你早就想这么做了。”

梨花对着春草哭叫着被拖走的方向,白眼翻得飞起,闻言,又立刻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皇上圣明。”

竟是没有反驳。

“昊儿……咳咳咳……别站在门口了……咳咳咳……快进来给我看看……”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了一阵带着苦痛咳嗽的温软的女声。

衡明世脸色一凝,快步走了进去。

“梨花……咳咳咳,去给昊儿做些……咳咳咳……”

梨花听她咳得厉害,眼角微红,连忙道:“主人,梨花知晓了,梨花这就去做。”

梨花看到衡明世已经走进了里屋,便将门合上,转身时,又朝不远处的树丛做了个手势。

两三个穿着黑衣的女子便飞快地落在了她的身前,轻得没有一点声音。

梨花脸色肃然:“春草不用留了,夏云,秋叶和冬梅那边,你们注意着些,就说春草是因为出言不逊,诋毁皇上,对皇上不敬,这样她们就算传到太后那里,太后也不会拿这边如何。”

“是!”

梨花:“皇上和主人有要事相商,在此期间,不要让不相干的人靠近。”

“是!”

梨花:“行了,你们下去吧。”

黑影迅速消失,只带走了一阵轻风。

房间里,苦药的味道十分浓郁,仿佛渗入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浸入了这里的砖墙粱瓦。

衡明世还没走近,那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摸索着撑起身来,被子从她身上滑落下些许,被衡明世眼疾手快地抓住被角,往她身上盖好。

女人脸色苍白,双眼却很亮:“昊儿又长高了。”

这夸赞瞬间搔到了衡明世的痒处,衡明世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我说过,我总有一天会长得比皇兄你高的。”

女人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这一声皇兄,却不是乱叫。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南遥王衡遥!

这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