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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宠 陈云深 1438 字 2022-10-20

陆斐只觉胸口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已然退下的热度,似又升了上来。他双手紧紧的攥着薄被,甚而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他沉声道:“你就对皇兄如此死心塌地么?!”

苏若华颔首言道:“王爷既然明知,奴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那奴才对皇上死心塌地,又有何不对?”说着,她自袖中将那块羊脂白玉的并蒂莲花佩取出,送到陆斐眼前,说道:“王爷,这份恩赐太重了,奴才承受不起,今日物归原主。”

陆斐看着那玉佩,眸光之中似有波动,他说道:“本王从不收回送出去的东西。你不喜欢,砸了也罢。”

苏若华瞧着陆斐满脸郁结的神情,似是看见了闹脾气的陆旻,这堂兄弟两个,执拗起来仿佛如出一辙。

她微叹了口气,说道:“王爷,奴才观这玉佩已是年久之物。王爷既在身边带了这么许久,想必是极要紧的物事,奴才怎能随意处置?奴才承受不起王爷的厚意,还请王爷收回,将来再送给相配之人。”说着,便将那玉佩放在他枕边。

玉佩才脱手,她的手腕却被陆斐猛地攥住了。

苏若华吃了一惊,本能就要抽回手去,却惊觉陆斐五指如铁箍,死死的扣住了自己,怎样也挣脱不得。

只听陆斐沉沉问道:“皇兄当真值得你如此对待?你之于他,说好听的是心尖上的人,说难听的,不过就是一时的新鲜!先帝在世时,有过多少心尖上的人?喜欢时,捧上云霄;不喜欢了,就任凭她摔入泥淖。你是前朝旧人,这些道理,该看的分明才是!”

苏若华有些生气,低声斥道:“那又如何?皇上后宫事宜,是王爷可以议论的么?皇上待奴才极好,奴才也想报答皇上,与王爷有何相干?”

陆斐似乎比她还要生气,几乎喝道:“他若是真心待你,为何还不给你位份?让你这样没名没分,以宫女自居,见了人还要自称奴才?!他不过当你是个玩物,任凭你被那些嫔妃们的谣言中伤,这是待你好么?!你为何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苏若华听得瞠目结舌,但看陆斐的神情,那苍白的俊容上倒满是极慎重认真,全无半分往日里的荒诞戏谑,她吃吃说道:“王爷……”

两人相对无言,屋中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良久,苏若华垂眸,避开了陆斐如炽的视线,低声说道:“王爷,奴才是皇上的人,您这是在唆使后宫女子私通外臣么?”

陆斐握着她的手腕,说道:“你是宫女,不是嫔妃。若你当真是皇兄的妃子,那也罢了。但赏赐一名宫女给我,于皇兄而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我说过,皇兄早晚是要立后的,他还会继续选妃来充斥他的后宫。待他握稳了皇权,他就会需要许许多多女子来替他繁衍子嗣。我不同,我可以让你当我的王妃。从此以后,我也只要你一个。”

苏若华心中烦乱,且颇为恼怒,但看着眼前这张与陆旻神似、满是病容的脸,却说不出重话。

陆斐甚而还比陆旻小一岁呢。

她将鬓边垂下的发丝,重新别在耳后,这样寻常的举动,看在陆斐眼中却是别样温柔婉约。

片刻,她说道:“王爷,放开奴才吧。您今日的言语,奴才不会放在心上。奴才自知身份不配,也从不敢奢望什么。但……人心便是如此,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奴才伺候皇上是心甘情愿的。哪怕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名分,也是甘愿的。王爷身份尊贵,王妃必也要是名门淑女才能匹配。王爷虽如此说,只怕宗室也不会由着王爷任性。”说到此处,她见陆斐口唇微动,似有话说,便抢先说道:“给皇上当宫女,奴才是心甘情愿的。可做王爷的正妃,怕奴才并不甘愿了。”

苏若华的嗓音柔和婉转,然而却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在陆斐的胸口上。

所谓千金难买我乐意,便是如此。

陆斐就如被戳破了的猪尿泡一般,顿时萎靡在了榻上,握着苏若华手腕的手,也渐渐松开。

苏若华忙退开一步,看着陆斐那满面颓然的样子,不觉添了一句:“无论是皇上还是王爷,对奴才其实都是高抬了。奴才委实不算什么,待日后,王爷必定能遇上一位品貌双全的淑女相配。”

陆斐将手一挥,自嘲一笑:“你也不必安慰我了,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纠缠不放的惫赖之徒。你既如此爱重皇兄,我当然也不会勉强。然而……”他抬头,看着向她,莞尔道:“你能为我倒杯水来么?”

苏若华一怔,旋即嫣然一笑,走到桌边,提起梅花天青提梁壶倒了一盏温水,双手递给了陆斐。

陆斐没有接,竟就着她的手,把那盏水喝完,方重新靠在榻上,向她说道:“你走吧,今日的事,就当本王病昏头了。”

苏若华看他倒也算凯然磊落之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向他福了福身子,便要离去。

出门之际,却听陆斐自身后忽然说道:“那戏子,并非本王的外宅,不过暂且收容她罢了。”

苏若华回首,有些诧异道:“王爷为何同奴才说起这个?”

陆斐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让你知道。”

苏若华心念一动,并不敢再多问,打起门帘,出门去了。

陆斐靠在软枕上,望向窗外,看着那婀娜窈窕的身影逐渐远去,满心皆是落寞。

她进来时,他也在窗子里望见了。

那时,他满心都是欢喜与期望,盼着她是惦记自己,自己想要来探望,虽明知一切或许都是自己的妄想,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但人发起痴来,便会萌生许多不切实际的企盼。

她固然生的美,但他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的人,并不会轻易就为美色所迷。

只是,每每看着她,极温婉极柔软却又极坚韧,这样几种品性竟能糅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她对皇兄的痴情,为皇兄的事去奔走,都令他羡慕不已,生平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掏心掏肺的对自己。

而这样一个女人,是被皇兄所占有的,这令他感到嫉妒。他也想拥有如此的女子,他渴望得到她的柔情和温暖。然而,他并无皇兄那样的幸运。

将来,大概就是皇兄为他指一位门当户对的千金为妻。身为宗室子弟,他们的婚姻,总要考虑太多的因素,而个人的意愿,却往往忽略在外。

元宝打从外头进来,嘴里说道:“王爷,皇上派这两位姐姐送的山参可是有年头……哎?王爷,您怎么了?”

他一进门,就见他主子一脸落寞的躺在榻上,宛如一条被人抛弃了的狗子一般失意,不觉吃了一惊。

元宝打从小时候起就进王府服侍陆斐,这主子可从来不是狷狂就是荒诞,几时有过这等模样?

陆斐朝他挤出一抹苦笑:“没什么,让人给踹了。”

元宝立刻就猜着怎么回事了,难怪昨日王爷故意淋雨,回来又不肯泡澡吃药,硬生生的将自己弄出病来,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走到陆斐榻前,小声道:“王爷,奴才多一句嘴,您这在外头怎么胡来都行。就算是宫女,寻常的女子,您问皇上要,凭皇上待您的情谊,也不会不给。但这位姐姐,那可万万招惹不起啊。奴才这几日都打听了,皇上可十分喜欢她,打从她伺候了皇上,差不离皇上日日都要她陪着,再不见别的嫔妃了。王爷,何必为了一个女人,惹怒皇上呢?啊……这玉佩原来在这里!”

元宝瞅见苏若华放在陆斐枕畔的白玉佩,不由欢喜惊呼道:“这还是老王妃留给王爷您的念想,之前您说丢了,奴才怎么也找不到,今儿怎么又冒出来了?”

陆斐哂笑道:“它去的地方不容它,它自然就回归原位了。”

这话没头没脑,元宝听不明白,但想着适才出去的那位,大约也猜到了什么,噤声不语了。

陆斐看着窗外,那条通向前堂的小路,早已寂寂无人,他说道:“放心吧,本王自有分寸。不成,便是不成。”

苏若华心中多日以来的结总算疏解开了,只觉一身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