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劳驾拓拨首领亲迎啊。”马万里倒也能说上一口流利的民族语言，西夏语言和藏语比较接近，属于汉藏语系，与彝、傈僳族、纳西等族同属一种语族。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想要说好西夏语言是很难的。但现在西夏主推儒学汉学，汉语已经慢慢成为了官场的通用语言。

拓拨松虽然贪财好色，但对自己却不刻薄，而且也很会享受，他的这处院落修建得富贵堂皇，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一路行去，仆人婢女川流不息，而且其中不泛面目姣美之女子。待走到后院，刚落座，连客套话都还没有说完，一桌上等好菜就很快摆了上来。

马万里来的突然，并没有提前告之拓拨松，如今这桌上的菜肴不但上得快，而且菜样繁多，食材多样，有些食材甚至只有金国和宋国才有，但在这里却能随叫随到，由此可见他奢华生活一斑。

马万里见之也是暗暗咤舌不已，他自从担任黑城知府以来还是第一次来黑山部落拓拨松的住处，要知道两人原本有点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之势。这次要是被逼得没有办法，马万里也是万万不会登门拜访的。

“拓拨大人，下官冒昧前来只是因为……”

“马大人，先别急说话，你一路鞍马劳顿，咱们边吃边喝边听边看再边说。”拓拨松不给马万里开口的机会，拍拍手掌，很快走进几位舞女。另外还有两位婀娜多姿之女子坐在马万里与郭维身侧为他们盅酒夹菜。人未近香已闻，这两位美貌女子让马万里和郭维一顿头晕目眩，因为定光佛之事，马万里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辛苦了这么长时间，这等生活早就与他隔离。但如今温香软玉，一双眼珠子不由的望向女子，那高耸的胸脯更是他们流连忘返之处。

酒香、舞美、身边的人更美，一顿推杯换盏之下，马万里和郭维都有点喝高。虽然马万里一直惦记着要谈谈税收的事，但舌头已经不听使唤，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在昏头昏脑时，马万里和郭维被人迷迷糊糊的送入房间，温香投怀，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拒绝，很快一室春光。

马万里和周维第二天早上才醒来，可那时拓拨松已经“外出”，侍候他们的是拓拨松的随从，马万里就算是再想要黑山部落缴税，此刻也说不出口。吃人家的嘴软，马万里只得软溜溜的离开黑山部落。

在马万里带着郭维离开时，拓拨松其实正站在暗处注视着他们，脸上冷笑连连。新来的那个侯爷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收自己的税！从今往后，黑山部落再也不用给任何人交税，每年省下两千匹良马，相信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追上野利部落的规模。

从拓拨松的庄园到野利部落李勇的住处足有一百多里，马万里和郭维一路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也才在天黑之后才赶到。李勇出来迎接后也是要先准备酒宴招待，倒也没有想要用美人计的意思，可马万里吃一堑长一智，哪里还敢先吃饭再谈公事？坚决要先与李勇谈完公事才入席。

李勇年过四十，长得燕颔虎头，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显得精神百倍，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不时闪烁着精光。自从马万里接二连三的派人来催税，他已经心领神会，此事恐怕得做一了断才行。

等马万里落座，李勇也没过多言语，直接让人奉上一封金元宝。五个金元宝就像五尊闪闪发光的定光佛，让马万里和郭维眼花缭乱，心神不宁。马万里虽然贵为知府，但有幸见过金元宝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李大人，这是何意？”如果说马成里不动心那是假的，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才缓慢说道。

金元宝虽好，但也要能拿得稳才行。这金元宝可是非常烫手，一个不好，就会将自己的手烫伤，甚至头上的乌纱帽也会消失。侯爷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诫过自己，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何况每月一百贯的养廉钱可是实打实的，从来没有少过一文。

“马大人，我野利部落一向奉公守法，如今威福军司调离，按说我们应该将马税上缴侯府，但这却坏了近百年的规矩，我们野利部落一向可是以马代税，而且是直接将马送进军营的。如今侯爷新来黑城，却没有大军，这却不好办了。但请马大人回禀侯爷，就说我野利部落税肯定会缴，但却不能将给侯府。”李勇早有定计，微微一笑道。

“不缴给侯府？难道是要缴与我知府衙门？还不是一样嘛。”马万里乐呵呵的道，他没想到李勇如此好讲话，看来跑这趟虽然辛苦，但也算值得。

“马大人误会了，我野利部落虽属黑城境内，但离黑城却有一百多里，离西水镇燕军司反而只有数十里，我的意思是以后野利部落的马税将缴纳给镇燕军司。”李勇摆摆手笑道，他的算盘打的精，这次威福军司的人马调离，有五成兵马调到了镇燕军司，自己部落原本一直与威福军司做军马生意，现在黑城只有侯府的一千余兵马，根本无法消化他部落每年产出的军马，若是侯爷的马税不收马匹而只收钱财，那野利的损失可就大了去了，不但损失一个大买家，而且还得多将一千五百匹马换成现钱。

“这好像于理不合吧？”马万里一听之下，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你野利部落仍是在黑城境内，向黑城缴税仍是天经地义，若是将税交与西水府的镇燕军司，不要说侯爷那里无法说通，就连自己也不会允许。

“这就需要请马大人从中周旋。”李勇微笑着将装有金元宝的托盘推到了马万里面前，“其实我野利的马税不管上缴给谁都是都给大夏嘛，听说侯爷只有一千余护卫，恐怕他也难以接受我等用马匹代税，但镇燕军司则不然，人家兵强马壮，正是需要大量军马啊。”

李勇的意思很明白，让我交税给黑城可侯那没门，与其让侯爷下不了台，让自己转而将马税交与镇燕军司也未尝不可。不管怎么说，终归还是缴了税嘛。

“此可我可以向侯爷禀报，由侯爷定夺。但这东西却请李大人收回！”马万里想了想，坚定的道。金元宝虽可爱，但自己却不能拿，也不敢拿。

野利部落不比其他部落，祖辈有功勋在身，只要他交了税，自己好歹也能跟侯爷回话。如今野利部落承诺交税，虽然不是交给黑城，但终归是交与了大夏嘛。而黑水部落的拓拨完达只要有胜得过他的勇士，他就答应交税，这一点好像侯爷也有办法解决。如今就只剩下拓拨松，但那里以后也可以徒徒治之，终归能想到办法的。

看来自己尽到了最大的努力，相信侯爷也不会怪罪自己吧。

第161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1）

第二天才回来黑城的马万里心力交瘁，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大夏可没有晚上办公的习惯，此时他疲惫不堪，就算是在家里泡个热水澡，再抱着小妾上床睡觉也无人能说什么。但马万里不敢耽搁侯爷的大事，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连夜赶到了侯府。

对于马万里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韩忠卫每天都会听取丁川的汇报。纵然是马万里在黑山部落和野利部落所发生的一切，韩忠卫也是了如指掌。就算丁川不来，他也知道事情的进展，何况丁川连夜来了侯府，韩忠卫对此还是多了一丝欣慰。

“马知府，这几日辛苦了。”韩忠卫见到马万里憔悴的样子，心甚欣慰。此次在黑山部落时，虽然他落入了温柔乡，但在野利部落他却经受住了金钱的考验。否则的话，韩忠卫还真的考虑将他拿下，哪怕自己身边再没人才，也宁缺毋滥。

“多谢侯爷夸赞。”马万里鼻子一酸，能听得侯爷称赞，自己这几天所有的辛苦就都值得了。

“说说吧，收获如何？”韩忠卫点了点头，轻轻笑道，对丁川的表现很满意。

“禀报侯爷，黑水部落的拓拨完达承诺只要我们有勇士能胜过他，就承诺向我们缴税。而野利部落的李勇也愿意缴税，但却只想交与西水的镇燕军马……，至于黑山部落的拓拨松，下官有辱使命，愧对侯爷……”

虽然在来的时候马万里感觉到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此刻说起这三个部落的缴税情况时，他发现，原来好像也没什么成果，三个部落的税到现在也没说要交上来。不是抗税就是提出各种非分要求，如果没有侯爷撑腰，他此番前去也算是白忙一场。

“有这份心就行，老马，你尽力了我很欣慰，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韩忠卫安慰道，不管马万里的成效如何，只要他努力了就行。何况今天他可是赶了一百多里地，对于一个文官来说，也算是难能可贵。

马万里因为韩忠卫的这一句“老马”而兴奋莫名，侯爷叫自己老马，那说明没把自己当外人了啊。有了这个结果，自己哪怕是吃再多的苦也是心甘情愿的。

离开侯府的马万里与之前判若两人，之前的焦头烂额一扫而光，代之是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满身的疲倦一下子消失无形，整个人也好像突然年轻了十岁似的，脚也有劲了，腰也挺得直了。如果让他此时回到前天晚上在黑山部落时，他一定能梅天五度，让胯下之女求饶乞命。

这次出来时，韩忠卫又交给他一个任务，侯府将正式邀请野利、黑水、黑山三个部落的首领来黑城做客，让丁川派人去三个部落送请柬，务必让三位首领于十日之后准时来到黑城。

得到这个光荣而神圣的任务，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在第二天一早却变得斗志昂扬，精神百倍，他决定亲自再跑一趟这三个部落。

韩忠卫的请柬上的日期是定在十日之后，虽然没有言明是来黑城有何贵干，但所有人都知道，来黑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缴税。可既然侯爷没有明言，所有人也只能装糊涂，总不能上赶着来谈这件事吧。

侯爷请客，知府又亲自送请柬，这份面子无论是谁都不敢抹的。虽然那三位都在心里嘀咕，会不会是鸿门宴，可却没有一人拒绝。说到天，黑城的可侯如今也是他们的主子，虽然人家的实力要稍稍比自己差上那么一些，可大义上却是主子。哪怕就是一直牛哄哄的拓拨完达也很爽快的答应，到时必定前来。

只是他们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的都带了至少一百名以上的随从，每人都是久经战阵的战士，个个能以一当十。至于为何都会带上百的随从，心怀鬼胎的他们自己最为清楚。

十天转瞬即逝，在第九天之时，离得最远的野利部落李勇就到达黑城，一百多里地，他的人肯定不可能三五个时辰就赶得到，所以就提前一天到达了黑城。一进黑城，李勇就先去拜会了马万里，再在他的带领下来拜见侯爷。

李勇其实在定光佛开光之日时就已经来过黑城，但那时他既没有拜会马万里，也没有拜见韩忠卫，参加完开光大典后就悄然回了野利部落。那时他以为那个可侯已经将城外的这些部落都遗忘了，所以他也不想去提醒韩忠卫。

“野利李勇见过侯爷。”李勇远远就朝坐在上道的韩忠卫跪拜了下去，但等他直起身子时，原本准备了满腹的谀辞，准备好好给这位可侯拍拍马屁。但当他见到韩忠卫本人时，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昏昏的，张口结舌，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上次来黑城时他就听说新来的这位可侯非常年轻，当时他听了后只是轻轻一笑，不以为意。但这次直接面对韩忠卫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这哪里是年轻，简直就是年少嘛。

但侯爷长得确实没得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温文尔雅，整个一翩翩少年，瞧年纪比自己最小的儿子还要小嘛。这让李勇撅了撅嘴，早知道如此刚才就不行大礼了。

“坐吧。”韩忠卫也在打量李勇，四十来岁的样子，显得精明强干，特别是那双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着，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可能是因为是来的匆忙，满身尘埃，脸上的汗渍也没有洗净。若是自己的心腹手下，这样来拜见自己倒也显得忠心可嘉，但李勇也如此这般，是不是做作甚至是轻视自己，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这样的事发生在黑水或是黑山部落，韩忠卫都不会怀疑，但野利部落是功勋部落，对礼仪最为看重，何况李勇也是读过几年书的，应该不会犯这等错误。

李勇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小儿子二十岁，都是野利部落一等一的好汉。但今天见到可侯，他才感叹，没有最小，只有更小。这么年少的侯爷，如果说李勇一见之下就心悦诚服，那是不可能有的。

“谢侯爷。”李勇恭声道，虽然韩忠卫年少，但在没有探出对方深浅时，他是绝对不会有失礼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