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无法将天都光和那些佛宗子弟联系在一起,而且此时似乎连天都光的语气都不确定。
“我的母亲是个普通女子,但我的父亲是个佛宗弟子。我那时年幼,当然也不知我父亲是如何不守那佛宗的戒律,如何和我母亲情投意合生下的我,但我父亲经常偷偷和我母亲幽会,并教我母亲读经书,他和我母亲都会读经书里的故事给我听。那我从小也算是在不识字的时候就饱读佛经。”
天都光看着惊愕的秦忘川,自嘲般笑道:“以前我也和别人说过我的很多故事,但都是假的,只是这次我和你说的是真的,现在我都能轻易的背出很多佛经。后来也就是我开始记事后没过两年,他和我母亲的事情被发现了,结果在他的佛宗和当时的王国里,那是极为严重的事情,我父亲和母亲便被当众烧死,我原本也是要被烧死,但佛宗之中有位大人物不忍,我便活了下来。后来我逃了出来,但最让我好奇和困惑的,是我父亲明明知道他那样做便很有可能这样的下场,为什么他和我母亲还是会那样情投意合,而且到死的时候,他们两个也似乎并不后悔,所以在后来我开始修行之后,我最有兴趣的,反而是查出他们当年为何会那样。”
“或许便是小孩子时候的遭遇和别人不同,所以我的兴趣便也和别人不同。”天都光看着秦忘川,道:“所以在其余人眼中,我便显得十分怪异。”
“不过看你这个好人应该能够明白。”天都光看着秦忘川似乎反而难过起来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她笑得眼睛都弯了,道:“兴趣是一方面的事情,我做这些你们有些觉得很怪异和难以理解的事情,还有最根本的问题,是在我眼中,魔宗并不是很多人眼中魔宗,他救了我,让我有能力去查之前的很多事情。白月露和元燕的身世,以及和她们背后有关的很多事,在我看来,查清楚了,也能帮到魔宗。”
“所以这其实一点都不怪异。”
天都光看着秦忘川,认真道:“所以如果是像你这样的好人,当年也救了我,如果有牵扯你的事情,我也当然会尽可能查个明白,当然也会想要帮你。”
“谢谢。”
秦忘川沉默了许久,他虽然坐在车厢里,这个车厢对于他的体型而言,还是略微有些显得小,让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甚方便,但他还是认真的对着天都光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问道:“那你父亲和母亲当年的事情,你最后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
天都光无比感慨的笑了起来,“事实的真相你也绝对想不到……其实我父亲并非是我真正的父亲,我真正的生父,其实是佛宗里的一名大人物,那人有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破了戒律,强暴了我母亲,或许算是从未经过男女之事,心中的欲望便在那一刻爆发,忍不住尝试了男女之事?他后来应该是很后悔,心中愧疚,便暗中让我父亲照顾我母亲,而我父亲照顾我母亲的数年里,两人便反而滋生了真正的爱意。后来我母亲和父亲被烧死,虽然并非是佛宗里我那生父指使,但直到我母亲和父亲被烧死,我那真正的生父也并未出来说明真相,而那名力保我的人,也并非我那生父。”
秦忘川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她一眼,想要说话,但还是放弃了。
天都光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道:“我亲生父亲到现在还活着,因为我查清楚这些的时候,我生父早已闭了死关。我不知道他是真正的能够大彻大悟,还是会忏悔,但对于我而言,如果他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活着也不好受,如果他真的已经悟通了,那就算杀死他,也和砍掉佛堂里的佛头一样,没什么意思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狱中的同窗会
秦忘川没有再说话。
他不知道如何去评价天都光的想法和做法,但他至少觉得,在满是艰辛和罪恶的泥土之中,却并没有盛开出只是充满仇恨的花朵。
对于世间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宽恕原本就是做难做到的事情之一。
他看向车窗外的洛阳。
可能是因为之前连番有强大的修行者战斗,对天地元气扰动过分剧烈的原因,洛阳这初春时分的雨水略微多了些,但气候却没有比往年寒冷,所以他看到一些绿色的藤蔓上,已经比往年更早的开起了黄色的细花。
……
南方在很多时候都要比北方温暖,但倒春寒的时候,却又未必。
就算是不下雨的时候,建康城里在早春时节也很湿冷。
明明有些菜地里都已经长了菜苔,眼看都要遍地的金黄,然而寒意却让身上的厚袄子一时脱不下来。
在很靠近皇城城墙的一处中州军军营里,有一片很不起眼的石屋。
这片石屋的下方,有一个并不大的地牢,平日里关押的犯人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个。
在建康城中,查案和收押犯人并非是军方的职责,所以往往只有那些不属于寻常民间的案犯才会被收押在此。
其中有大部分,都是出动了军方的修行者才抓捕回来,被认为对世间有着很大危害的修行者,而且这些修行者的身上,大多都有军方想要追查的一些隐秘。
在其中一间石屋里,有一条往下数丈的阶梯,阶梯下方的地牢用坚硬的条石分割起来,条石的外面还铺设有坚厚的钢板,进出都是这一条阶梯,别无其它通道。
地牢的甬道和牢房之中都布置有法阵,若是这些法阵被强行摧毁,在强力破开那些牢房的房门时,有数道沉重的玄铁门就会落下,即便是神念境巅峰的修行者,都绝无可能打破那些玄铁门冲出来。
因为在几座石屋下方的土层里,还铺设有装满了铅粉的石匣。
在外围的法阵驱动之后,这座地牢很快就会变成无法牵引天地元气的绝地。
其实除了专门监管这座牢房的狱官和将领之外,城中的其余官员都没有什么兴趣进入这座牢房之中,他们很多人对这种地方始终怀有恐惧,就像是任何盗墓贼在确定明明周围都没有人的月黑风高的晚上,在进入偷盗的墓穴之后,也总是担心后路被人断掉。
齐珠玑也极少到这种地方来。
他倒是并非恐惧,他在战场上见过的尸体和破碎残肢是这里面的狱卒都无法想象的,只是这种地方始终弥漫着让人很不舒服的气息。
就像是那种鲜血、排泄物和那种不散的阴魂搅合在一起的味道。
在他和王平央、厉末还有那名微胖的医官王显瑞进入这间地牢的时候,这间地牢里只关押了一名犯人,其余的犯人都暂时被押解到了别处,就连原本在地牢之中值守的数名狱卒也调出了地牢,少了些活人的气息,这间地牢便越加阴森。
一盏昏暗的油灯顽强的亮着,照亮了这间地牢之中唯一的一名犯人。
这名犯人在这座地牢之中显然已经关押了太久,虽然并未形脱骨立得不成样子,但他的肌肤在这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都显现出那种如同死鱼肚皮一样苍白带灰的颜色,他体内的血管也是根根清晰的浮现在肌肤之下,而且因为和肤色对比得太过剧烈,以至于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画上去的黑线。
这名犯人很年轻,看上去和齐珠玑等人差不多年纪,当听到陌生的脚步声响起,他猛然抬起了头,身体周围竟然涌出了一些元气波动,呼啸的风声在狭小的囚室内骤然响起,捆缚在他身上的锁链剧烈的碰撞起来,虽然外面的那盏油灯的火光被这间囚室之中涌出的风吹拂得更加明灭不定,但他身上的锁链却不断撞击出火星,反而使得这间囚室变得略微明亮了些。
“怎么,又是谁不死心要来问我什么愚蠢的问题?”
这名犯人的眼睛却早已适应了这种黑暗,他狠狠的看向齐珠玑等人走来的方位,“故意又在我这里处死了一些犯人,是恐吓我,还是故意让我恢复一些真元,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齐珠玑的眉梢微微挑起。
他从来不怕这种歇斯底里的人,尤其是这种怎么叫喊都不可能脱困的囚徒。
他直接冷笑道:“我们是故意让你恢复一些真元的。”
这囚室内的囚徒倒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这么回答,他顿时一愣。
接着他便听出来人似乎极为年轻,他便很是意外,整个身体强行扭动着往前去,想要从狭小的铁窗口尽快的看清来人是谁。
“我是齐珠玑,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齐珠玑似乎知道他此时的想法,又直接冷冷地说道。